五十
“为什么你会怀疑他。”坐上老成的车。我终于忍不住。问道。
他抽了口烟。仰起头。重重地吐出烟圈。沉声说道:“我怀疑的也不止他一个。当年L城海关的那个案子。我重新翻出來查过。上头派來调查的人都被架空了。弄到最后不了了之。连留下的东西也不齐全。不过你爸出事以后。市里好几个领导都趁机爬了上去。那几个人。都是有嫌疑的。之所以先找上他。是因为当年他跟你爸关系最好。而且。据我所知。当年他曾经有段时间分管过海关。”
我许久地沉默。十年前出事的时候。我曾冲到周家去求他帮忙。还曾经在他家闹过。说了些不好听的话。现在想想。那时候脱口而出的言辞竟真的与老成的想法不谋而合。
忽然觉得可怕起來。我无法控制地去想。如果真相真如我们所想的这样。我究竟应该如何对面对。
“许小姐。老实说。我现在沒有任何把握。”老成朝我苦笑。“不怕你笑话。我做刑警做了二十多年也沒做出什么名堂來。到最后还被调去了交警队。当初警校的那些哥们当中。就数我最沒本事了。我可真怕让你失望。”
“你如果反悔。现在还來得及。”
我倒是孤家寡人一个。就算是死了。也不必拖累到其他人。但是老成一家老小都靠他撑着。万一真的出了意外。那可真是害人不浅。
老成沒回我的话。摇头笑了笑。脚下油门一踩。汽车飞快地驶出小区大门。上了公路。
按照计划。我们一路不停地回了我的老家L城。
十年前我们所住的市政府大院现在看起來已经十分地萧条了。毕竟十年过去。时间不经意地在所有的事物上都打上了岁月的痕迹。那些老式的住宅已经逐渐地被淘汰。市里的领导们早已搬去了崭新的高尚的社区。留下的。只是一些陈旧萧瑟的景象。
院子里的那几棵树都还在老地方。只是长高长大了些。树身上还依稀残留着我年幼时刻下的印记。
天气虽然寒冷。但它们显然比我们先闻到春日的气息。争抢着先冒了嫩黄鲜绿的芽。将那些经历了寒冬洗礼的枝头的残叶挤下树來。落了一地。
树下一张圆桌。几个石凳。都被磨得青光水滑。
院子里空落落的。几乎沒有人声。风刮过的时候卷起从二楼敞开窗口飞出來的窗帘。呼啦啦地作响。听在耳朵里。分外地清晰。
我站在楼下。仰头看三楼的阳台。那里是我以前晒太阳的地方。冬日里阳光灿烂。我总是搬着个睡椅懒洋洋地靠在那里。喝着茶。看着书。听着音乐。有时候。周远会忽然从上面探出头來。清俊的眉眼微微上扬。显出灿烂的笑容來。
一切仿佛都在昨天。
“你家是三楼吧。”老成忽然说道。
“你怎么知道。”
老成呵呵一笑。“那房子沒人气。一看就很多年沒人住过了。萧条。”
到底是干刑警的。一眼就能瞧出个子丑寅卯來。我怎么就觉得。所有房子都沒什么差别。
开了门。迎面就是一股子发霉的空气。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几样桌椅沙发。家里头就再也沒有什么东西。些许值钱的物事。都在当年我妈重病时被我变卖完了。
其实我并不觉得回到这里能查到什么线索。如果当初我爸真的留下什么。也早已被一批又一批的审查的人翻了个遍。之所以沒有反对老成的意见。只不过是因为。我也很想再回家看一看。毕竟。这是我曾经生活过十多年的地方。是我所有幸福回忆的寄托。
老成一个人去了我爸的书房查找线索。而我。则卷起袖子。拧开厨房的水龙头。开始清扫屋里的灰尘。
到黄昏时。终于将这几间房清扫干净。刚坐上沙发准备歇一歇。就听到老成在书房里大声地叫道:“许攸。你过來一下。快点。”
和老成熟了以后。他不再客气地叫我许小姐。而是唤我的名字。他叫起來自然。我听着也舒服。
听着他一口仿佛发现什么天大线索的语气。我顾不得浑身酸痛。几乎是冲进了书房的门。
“这照片上的人是谁。”老成举着一张陈旧破损的照片。指着上头的一个人影朝我问道。
我正眼一看。不由得苦笑。这张照片的光线取得很不好。只有我爸爸的脸依稀可以辨认出來外。另外一个人的面孔几乎完全隐藏在阴影之中。不说不认识。就算是熟识。也不一定能认出是谁來。
“认识吗。”老成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我十分地不想让他失望。却只能无奈地摇头。“看不清。”
老成有些泄气地拍了拍桌面。一会儿起身。一会儿又坐下。“不行。我得去找人帮忙。看能不能用电脑把它修得清晰些。”
“照片上的人很重要吗。”我盯着这张照片仔细地看了好几遍。实在看不出它跟我们要查的案子有什么关联。
老成一脸严肃。“很重要。”他指着照片上的一角。说道:“你看看这里。是不是觉得有点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