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古的幽风卷携起一缕缕秋的凉意,整个大地渐渐步入萧条景深,
树木还沒有落光了叶子,但衰草已经连天,弥弥漫漫、蓬勃浩瀚,恍若昭示着那些离离合合的人世聚散,
轮回兜转、四季交接,如此而已,
云婵的心境,是极平静的,
迎着萧萧寒风,她屈指探手,袖口里指尖贴着青花瓷的感触,带起了那般鲜明的凉,
“自从十三爷去了以后,皇上的生命似也跟着抽空了,”云婵这样想着,眉心却展、面眸寡淡,“他仿佛老却了所有的年华,听宫人们碎碎道着,皇上竟日里除了处理政务外,便一个人对月默看、举杯相邀清风,有些时候往往对着皓月清风一默便是一整夜……这些年來,大家一直都活在沒有尽头、无止无穷的漫漫痛苦里,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累了,所有人都累了,不是么,”够了,真的够了,这样昏昏噩噩生不如死的日子,还要继续折磨到什么时候,是时候了,是时候,该结束了,结束这一切了……
她温温如水的目光里霍地沉淀了一道凛然锐利,心口一个紧收,似能拧出鲜红的血色來:“那么,便由我來终结这种痛苦吧,”
汩汩寒风撩拨的宫裙衣袂纷纷飞扬,她抽出了蜷在袖口里的手,掌心处端着一个包裹,外围,是十四爷那方大红绫子图腾汗巾,
她纤纤妙手恍若盛开的兰花,指尖轻点,将那包裹打开,是一个精致的青瓷小瓶,
论道起这小瓶子,原是经年以前先皇在时,她跟九爷调侃时无意间得到的,
那时,她眉飞色舞的开着玩笑,只道想看看九爷那毒药是不是真的,九爷便随手丢给了她,
当初两人谁都沒往心上放去,不想到了头,还真真就派上了用场……
这些年來,她一直都把这两样东西带在身边,毒药是无意的、汗巾却是有意的,
焚一炷心香,遥遥祭天,早已不在人世的八爷、九爷、十三爷;还有幽禁中一日一日挨着无边岁月的十爷、十四爷……你们,都还好么,
当年那一场最美丽的初见,潇洒翩翩的十四阿哥便给了她两样东西,金瓜子、以及这方汗巾,
那一把金瓜子一直留在了蘅苑客栈的后墙里,犹如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残瓣一样崩塌零落,是再也沒有机会拿回來了,这是她这一生永远遗憾的事情,她又岂能再把这方汗巾弄丢,
这方汗巾,是他唯一留给她的东西了,她最重要的东西了……
是的,沒有什么还能再比这汗巾重要,因为沒有什么能再比他重要,
时至如今,云婵终于可以毫无怀疑的说她看清了自己的心,真真正正的看清了自己的心,终其一生,原來她唯一爱着的人、一直爱着的人,是十四爷,只有十四爷,
漫天的尘埃与枯叶和风旋转,一层一层萎靡了繁华美丽的紫禁城,埋天葬地的大势头,
素面朝天,她笑颜忽绽,
这一生里最重要的、纠纠葛葛牵牵绊绊了一生的四个男人,四爷、八爷、十三爷、十四爷,
对于四爷,她直到如今都说不清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太过纠葛了、也太过煎熬了,
对于八爷,是一种发自心底的仰慕,或许是一种兄妹之情、和一点点长辈对于小辈的关爱,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情,若论知己,她自知不敢有那份殊荣,八爷的知己,她怕是够不上的,却又分明比兄妹之情更高一重,其实一开始,因为八福晋的缘故,便注定她对八爷不敢再有其它想法,若八爷身边沒有这位感情甚笃的爱妻,她又会不会真的爱上他呢,云婵笑笑,
十三爷,则是她的初恋和执念,十三阿哥是第一个出现在她生命里的皇子,自从他将她从掌柜手里救下之后,便仿佛十三的一切都是极好的、极令她欢喜的,那是一种一眼万年的执着情念,以至于日后也会有一种错觉,认为自己心中所爱的那位良人便是十三,久而久之,便一点一点的认定了去,再久而久之,对十三爷的爱便仿佛蜕变成了一条无需证明的真理;就这般的,从而模糊掉了对身边其他人的真切感觉,把持着这种朦朦胧胧的感觉,她似懂非懂了一辈子;到了头,才隐约发现自己守着的不过是一种执念,不是爱,而那个真正爱着的人,却已因当时不懂,生生在此生错过……
对十四爷,是爱,是深爱……当他天天在身边时,并不会明白对他的爱意,只有当那个人离你远去,才可以让你能够得以看清自己的心……可她知道,如果再來一次,她还是学不会珍惜十四,她与十四还是必将错过,因为她的性格如斯,当时不懂、恍然领略、而今断送、总负多情……但是沒关系,真的沒关系,如果三千红尘蒙了眼、障了爱、迷了魂、失了心,便用生命來感悟,
云婵忽觉心下一暖,脉脉暖流甚至跟着浮涌而上、氤氲在了她的软眸里,久违的桃花碧水便开始潋潋流淌,
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來归,死当长相思……
她突然颔首,一张无限明媚美好的芙蓉净颜染就了和煦生机,她转身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