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久违的黎明,一夜天地陡旋、老却十载,天边隐约着一瓣瓣薄纱云岚、幻明幻暗,扯得尘寰伟丽高院里的宫灯莽莽苍苍、俯瞰这苍凉,
府邸还是先前那个府邸不变,只是八贝勒府变成了廉亲王府,八爷心下哂笑,可这心境却反倒前所未有的安然下來,争斗后,无论成功失败、谁胜谁负,横竖是历经了那般轰轰烈烈的过程;尽吾志而依旧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
“臣弟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八爷颔首,双膝一屈便掀袍跪落下去,似是周身绵软软的沒有力气、又似乘风娓娓欲归,于此一顿,并沒有等那金口玉言的威严皇者道一声免礼,自顾自的猛然抬首,“皇兄,臣弟虽是皇兄的臣下,但道理规章也不能不讲,”分明温润的语气里带着一股韧劲儿,可眉宇神情依旧是恭谦有加、挑不得一丝错处,“好歹皇兄要从我府里带人,纵然是陛下如此,也好歹得让我知道、得姑娘她自己愿意,”言至此处,语气陡然一转,变得略扬,“不然凭什么,”
今日一早,圣上突然摆驾廉亲王府,不由分说,为的便是带走云婵,顺理成章,八爷自不会轻易依顺他,纵然江山社稷陪在了老四手上,但一个人该有的风骨和气节,八阿哥从來都沒有输过,
然而八爷的据理力争,最终只换來了龙袍着身的四爷一声冷笑:“就凭云儿是朕的女人,”
只这一句,胜过太多太多万语千言……简单明了的事情便如此明晃晃被摆在了面上,分明占了一筹先锋的事情,变得再也沒了得以回旋的方寸余地;就如同,如同且走且观、维系经年的夺嫡大战一样让人无奈,八爷微定,张了张口良久无话,
便在这时,隐在云母屏风后的云婵突然走了出來,
顺着一抹深深交叠在一起的暗影,胤禛转目去顾她,
她身着一件镶着淡淡蓝边的白底点兰花旗装,却沒有绾就旗头,及腰长发一半随意的在脑后绾了个髻、另一半散散风华的萎披在纤柔肩膀,整个人看上去清丽素净,大气端庄,
一别若许年,当初她跟了他时,不过取缔在桃李和花信之间的年华;眼下十二年了,十二年过去,她已三十出头,岁月的风霜在她身上斑驳了几度微凉,却沒有带去那些美丽无边,只是眼角眉梢多了一层风霜,相比起二十多岁的年景,眼下的她显得更加成熟魅惑,相较起來竟是大相径庭的两种感觉,可顺眼顺心依旧,
审视其间,云婵已经冶步轻移,施施然的走至屏风央处,对着身系明皇至尊龙袍、似是要灼伤了眼睛的胤禛,如是施施然的行了一个规整礼仪,小口轻启、皓齿生波:“我愿意,”轻飘飘的字句,
她明眸一抬,迎向胤禛的眼光淡淡微微、不卑不亢,正如同她当初离开雍亲王府时一模一样,她又补充:“但在临走之前,我有话要跟八爷说,”这次的语气沉稳下來,因为平添沉稳,故又显得颇为严肃,
世味年來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风尘其间,素衣化为缁的那一份恣意淡然之态,终究不会出现在帝王家吧,胤禛忽而便起了许多感慨,他知道,她该是怨他、甚至恨他的,这种怨恨不仅仅源自于自己付诸在她身上的伤害,还源自于时今这样悬殊的一种地位,君与臣的地位,
只是,只是……他的苦,她为什么就不曾愿意去着想一二,
普通百姓尚且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那么身处帝室皇族,又怎能不借风借浪一争高下,谁都沒有错,只是因为世事如棋局局新、人情似纸张张薄……胤禛沒有多说什么,看了一眼如是沉默的八弟,转身走了出去,
八阿哥一张面色沒有变化濡染,唇边甚至还浮着一缕笑,这副如玉情态早在经年以前,便养成了习惯;看似不慌不乱,其实心下里许多无奈,从來沒谁可以懂得:“有什么要说的,”他侧目凝过云婵,眼眸里温润的光韵跟着落在心里,暖洋洋的,
云婵眼睑动了动,迎着八爷将步子凑前几步,她轻轻笑开,言语间更多的还是冷静淡然,
这么多年过去,看过了太多、历经了太多、也思了想了太多太多,她已经学会了冷眼世事、斩断浮心乱绪的梳理出一份理性自持,理性的人看起來,似乎就显得有些无情、有些淡漠……一如四爷胤禛,
她启口慢道,言着自己既然早已经是皇上的女人、还为他生了儿子,那么此生此世到底都是要跟着他的;况且,我也实在沒脸留在廉亲王府、更沒脸去寻那蘅苑客栈关门后便断了音讯的掌柜的,只是有一件事,要相求八爷……云婵入宫一事,万不要让十四爷知道,不要告诉十四爷,永远都不要告诉,就跟他说……我已经死了,
言语至此,八爷点了一下头:“我明白,”他一早便一直明白,
以十四的性格,怎能让他知道这些,故而这些年來,关于云婵身上所发生的一切,他一个字都沒有对旁人道去半分,只有同八爷素來亲厚的九爷,在言语间有着几分猜测,却也心照不宣罢了,
云婵垂眸点头,复又扬了一下羽睫,缓缓启口:“我留了一封信,是给十四爷的,”她抬手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