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读零零>>清·九华章> 第七十一章 每向香尘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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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每向香尘泣(2 / 2)

大好过,

康熙皇帝弃了手中批折子的朱砂笔,匆匆赶往良妃宫里看她,

他挥一挥袖,遣退了殿里所有的人,就那么与这个已经弥留的女人咫尺相对、静静默默,

良妃卫薇才不过四十余岁,正是一个女人散发着成熟韵味与内睿智慧的绝佳年景,眼下她软软的缠绵在绘着仙鹤的楠木软榻里,整个人已经极其虚弱了,

康熙阔步走过去,在榻沿缓然落座,一把将她拥在怀里抱起:“固执了这么多年,你看,时今想使性子都沒的力气使了吧,”他笑,他的声音软软的,便那么抱着她轻轻的摇,颇负爱怜,似在哄慰一个任性的孩子,

那天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很多话,他回忆起了那年他们的初见,一米阳光斑驳下的微雪红尘,红梅树下喃喃吟曲儿的女子……

她只是软软靠在他怀里静静的听,大半天不言一字,

就在方才康熙皇帝落驾于彼、尚且未及行步进來时,随手截住了一个神色慌张的宫女,且从那宫女手中取了信件,看到了良妃写给八阿哥的最终遗言,

那条遗言看的康熙心惊胆颤,他从來都沒有想过,仅仅是他怒气冲头时自己都无意识的一席话,断送了这个高傲如斯、含着寸寸梅花风骨的仙子般的女人的一生,

那信里封着的是一寸薛涛笺,工整秀气的飞白小字,书着这样伤感悲凉的句子:

“尔皇父以我出自微贱,常指我以责汝,我惟愿我身何以得死,我在一日为汝一日之累,因而再不肯服药,

念去去、心切切,唯望珍重、安好,”

康熙皇帝只觉得自己一颗心被生生揪了一下,他温柔的搂紧了怀里的伊人,颔首沉目,那般深情缓柔:“你想多了,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是“我”而不是“朕”,

他口里言的所为何事,她自是知道的,

终于,良妃一张血色全无的面靥之间划了些微动容,她目光微侧,水波一样凝在帝君有些湿润的眼睛里,一字一顿、肃穆冷静:“为了老八,我不能活,”

她是他的帝妃,她是信任他的;纵然半生纠葛、恩怨各半,她又何尝不是把这一颗心也交付给了他,

她的话,他心里懂,

康熙俯下身來轻吻着她的耳根,在她耳畔柔声唤她“薇儿”……那是她的乳名,他唤的那样温柔和煦、情深荡荡,

良妃持着极细碎的徐徐呓语唤他“四郎”,这声“四郎”何其珍贵,何其难得,竟是不知已经隔绝了多少流光岁月……生命行将终止的最后,她那样认真的徐徐着念叨、嘱他:“善待八阿哥,”

康熙从她额角落下一吻,不缓不急,在她耳畔轻声:“放心吧,我会给他最好的……”

八阿哥是他们的儿子,唯一的孩子,他给那个孩子取名胤禩;胤禩之“禩”,盛放最圣洁的圣物所用的器皿,他是珍视这个孩子的,

一滴泪顺着这位高伟帝王的眼角慢慢滑下來,仿若一颗琉璃样的剔透心,良妃微微一笑,漠漠眉宇间似乎不再带有任何眷恋,便那般完满非常的阖上了纤纤的眼眸,上挑的斜飞眼角亦有一滴泪缓然流出,

那滴泪打着轻轻的颤慢慢滑落,一点一点,最终与康熙那滴眼泪相融在了一起,

穿堂而过的风卷携进一阵旖旎花香、还有几瓣离了枝头的不知名花瓣,红的、白的、黄的、紫的……宛如一场华丽而庄严的送别仪式,

自此之后,她当真变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仙子,身披七色的凰鸟的羽衣霓裳、踏着彩云曳曳扶摇……就此云深不知处、归彼不相遇,

那天,康熙抱着熟睡过去的薇儿说了好多话,直到暮晚入夜、星辰晶耀,深浓的雾气顺着薄凉的体温深深浅浅袭來身上,

他老泪蹒跚,耳畔回响起了那年她们曾吟过的那一阕诗: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心念及此,他身体沒禁住轻轻一抖,不想震得怀中的她皓腕一摆,他赶忙低头重新将她抱好在怀,却无意间看见从她宫装袖口里飘出一条绫绸锦帕,

雪白的底子,其上那最精巧的绣工该是出自她的手笔,绣着两只相依在枝头的鸟雀,那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分明不是十五中秋,可透过斑驳的缠花窗子向外望去,广袤昆仑间的那轮清冷皓月,似在这一瞬间忽然便圆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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