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好?
一颗小石头“咚”地撞在亭阑上,弹回来,又撞到我的小腿。
疼。人不顺的时候喝凉水也塞牙。
我正在揉腿,跑来个小宫女说:“六娘,萧王妃请你去一趟。”
萧王妃刚才用过午膳,说是头疼,独孤皇后自然留她在宫中歇息。
我问:“什么事?”
“好像是问你玉什么面的怎么做。哎,别问啦,赶紧去吧。”
是,哪有我拒绝的余地。
萧王妃歇在彩丝院,极僻静的房间,果然会选。
她看见我,便笑迎上来:“六娘,正等你呢,来,我有事问你。”拉了我的手进屋。
没有人跟进来。
而后她从旁边的门出去。真是细致。
门合上,杨广站在那里,没有猴急猴急地冲过来,他一向稳重,不会做这种事。是我,猴急猴急地冲过去,抱住他,将脸埋进他的胸口,听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温暖的感觉从他身上源源不断地流进我身体里。
可惜,我的头脑很快清醒过来。我推开他。
“怎么了?”他惊诧,仔细地端详我的神情,然后笑,“你不会从去年怄气到今年吧?”
我差点就哭了。不争气的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阿婤!”他敛起笑,握住我的双肩,凝视我,“出了什么事?”
我忍着一波又一波的心酸,告诉他独孤皇后对我说的那些话。
他看着我,似乎有些激动,胸口起伏。忽然,他抱住我,很紧很紧,几乎叫我窒息。“阿婤,”他在我耳边道,“原来你对我这样好。”
我提醒他:“会有人窥见。”
他不作声,也不肯放开我。我满怀满怀都是他的气息,所有的理智都分崩离析,我也环过手臂,紧紧地搂住他。
至少这一刻,我们是真切地完整地互相拥有着。
“你为什么要冒险隐瞒?”他抱松一点,低头看着我,吻吻我的头发,“皇后也许真的知道。你难道不知万一……太冒险。”
“我不知道。”我摇头。真的不知道,那是本能,出自所有的理智下层。
他又说:“我以为你不愿我争太子之位。你曾说过——”
我无声地叹口气。
“你竟帮我!”他继续说,万分的欣喜,“阿婤,你愿意。唉,我真快活!”
“不,不是。”我忍不住打断他。但是又说不下去,只好叹口气。我肯定不是想帮他,但至少我不想毁了他。我真是矛盾。
我从他怀里挣出来,悒悒地看着他。
杨广好似明白些什么,“阿婤,给我些时间,让我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我们一定会有地久天长,一定会很幸福。”
地久天长是怎样也不可能的。我的心口好像被狠狠撞击,疼痛之极。
“你对王妃,是不是也这样说?”我哀伤地笑。第一次对人说这样的话,对着一个有妇之夫,像吃醋。但不是酸,是刺痛。
杨广侧过脸,斜睨我,居然发笑,“阿婤,原来你吃醋!”
就知道,他会这样想。
他又过来抱我,我推开他的手,“殿下自重些,如今宫中人人都知道殿下与王妃恩爱非凡。”
他听出我的语气不对,逼近我打量良久,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想做一个好皇帝,令天下长治久安,胜过汉武,也胜过……胜过至尊。阿婤,这种话我不会跟别人说,对阿萧也不会。我要你在我身边,陪着我,看着我去做。”
他说他想做一个好皇帝。居然会这样说。我怔怔地瞧着他,依然是那样笃定的神情语气,仿佛说出来,一切便已在掌握之中。
可就是这句话,我怎么可能相信?除非历史真的大错特错。除非,我掉到的是另外一个全然不同的时空,只不过这个时空也有一模一样的陈叔宝、张丽华、杨坚。
我苦笑,言不由衷地回答:“好。”
他无奈地抚我的脸颊,“你总是不信我说的!但我一定会做给你看。”
我认真地笑笑,“好。我看着。”
他舒一口气。然后拉我坐下来,“坐坐,喝一杯茶总可以。你从来不肯好好地给我煎一回茶。”
我忍不住发笑,“今日怕是来不及了,下回,下回我一定好好地给你煎。”
“下回……”他眼神微微地一黯。
“阿婤,我们此后也许很久都不能够再这样子一起。”他怅然地望着我,反反复复,留恋不去。
我笑,“不是你说的,我们一定会有地久天长?”风水转得真快,轮到我安慰他。
“是。”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我,“一定会。”
他向我伸出手来,我将手递给他,自然而然,天经地义一般。于是我们连接在一起。掌底的温度同样炽热,不知谁在温暖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