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间原本不属于她的客房。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然后绕到马厩。倒是深通人性的乌骓见到她的出现。发出低低的咴叫声。她摸了摸它的头。给它喂了最后一把草料。然后牵着它离开了这个不再挽留她的地方。
空落落的街道。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陌生而阴冷。她勾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苦笑。自己日夜梦想的地方。也不过如此而已。
远处的夜空。不时有绚烂的烟花升到空中。一声巨响以后。美丽的烟花纷纷化作漫花飞舞银花。闪耀的银花变成五彩缤纷的四个字。合家欢乐。瞬间的翻飞之后。便化作尘埃迅速消失在夜空里。
合家欢乐么。用烟花打造的合家欢乐。再绚丽再夺目再瑰艳。也只有短短的一瞬而已。可笑可悲的众生。
一座小小的庵堂位于汴梁城以西的西凤山上。与此山遥遥相望的。是对面山峰有名的相国寺。常年烟火不断。香客如织。林若薰穿着一身灰白的僧袍。站在庵堂的门口。遥望着对山的相国寺。想得发了呆。
这位小庵堂小得连名字都沒有。除了两名日夜做课的老尼。这庵里再沒有其他活物了。沉重的木鱼声日日夜夜在群峰峻岭之间回荡。越发显得孤寂落寞。
这里便是林若薰的容身之所。除了这里。便沒有其他地方能够收留她了。
也许凭着她的智慧和手段。在这个社会里还能混个温饱。但是现在她心里很乱。千头万绪剪不断。理还乱。她需要时间來慢慢适应。
庵堂虽小。却是坐落在苍翠浓密的青竹林之间。前面是宽阔的溪流将相国寺遥遥隔断在悬崖之外。庵后。是一望无垠的青竹林。清风吹过。绿涛阵阵绵延不断。清淡幽雅。这里远离城市的喧闹。是最好的清修之所。
乌骓成了她最亲密的好朋友。每天做完事情。她便是给它梳理长毛。晒太阳。带着它沿着小溪流散步。
山下。每隔上数日。便有会人撑着小船过來送米送菜。送米的人。是虔诚的香客。不收取分文。林若薰走在前面。乌骓悠闲地跟在后面。在清秋的晨曦中。踏着薄薄的早霜而行。淡淡的秋风卷起半红半黄的枯叶。轻飘飘地落在一人一马的身上。
林若薰接过船家递过來的大米。还有两筐蔬菜。是萝卜和大白菜。全部放在乌骓的身上。它浓墨似的长鬃毛在微风中轻轻飘扬。
“小师傅。这马真是匹好马啊。”由于林若薰穿着僧衣。戴着灰白的僧帽。便误以为她是庵中新來的尼姑。他盯着乌骓看了一会。便解开船绳远离了岸边。
平静而清淡的生活只持续了半个月。那一天的黄昏。她牵着乌骓照例走在溪岸上。望着水中天边红霞的倒影。波光粼粼的水面。不时有耀眼的光斑一闪而过。
她托着腮。靠在乌骓的脚上。想得出了神。如果在这里生活一辈子的话。会不会修成神仙。神仙就沒有烦恼了。神仙就能远离尘世了。
远处。清脆而有节奏的木鱼声一声一声传來。“咚。咚。咚。咚……”
一阵细微的落叶被踩碎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山林里显得特别突兀。林若薰沒有回头。她从明亮如镜子般的水面中。已经看到了他的倒影。
许是为了讨好她。他仍旧穿了一身飘逸的白衫。宽阔的长袖在微风中飞扬。
远远地。那熟悉的花香味若有若无地传入到了她的嗅觉中來。
过了多久。过了多久。即使是日夜跪在佛祖面前。虔诚地念经焚香。她。依然忘不了他。他就是她心中的最深的伤。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溃口。时不时地。在午夜梦回时。让她痛不欲生。让她泪流满面。让她失魂落魄。
如今。他來了。她死死地抿住下唇。假装不看他。可是心里仍旧是在微微颤抖着。她的心在告诉她。她想他。而且是发疯的想他。
他弯下腰。轻轻半蹲在她的身边。往水里扔了一道石子。水面被打破了。他的影子也变得模糊不清。
“若妹。跟我回去吧。”
他的声音很好听。带着诱人的磁性。像一杯美丽的毒酒。让人情不自禁想品尝一口。
她不看他。只是柔弱的双肩忍不住轻轻地抽动着。
他看着她身边一动不动的乌骓。嘴角扯出一道诡异的笑容。而背对着他的林若薰。却是沒有机会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