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拈须微笑,其实他的唇角一直下垂着,就连那稀疏的眉毛也是悲苦的耷拉着,但是刘贺眼角的余光扫过去,却仍是感觉他仿佛在笑,
以丞相为首,百官联名上书,向皇太后参劾皇帝的不孝罪责,这意味着什么,刘贺虽然不大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因为这个猜测太惊人,如果是真的,那简直是一件骇人听闻的逆伦之举,但他又不敢太怀疑自己的猜测,因为他的对手是霍光,,一个他之前低估了实力的对手,
刘贺不敢再放肆托大,揣着他的那个惊人猜测,惴惴不安的离开了席子,起身走到太后的陛阶下,跪地伏倒,
但这并不能平息如意的怒火,她气得胸口发闷发痛,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來,
殿内再次沉入寂静,尚书令偷偷回顾,杨敞手持玉笏跪在刘贺的身后,大气不敢喘一声,那身皂色的朝服已被汗水染成一块块褚色,正在此时,霍光一个不易觉察的眼风扫过來,尚书令略略一愣,随即明白过來,攥紧早被手心汗水捂湿的竹简一角,缓缓抖开,朗声念道:“昌邑王取诸侯王、列侯、二千石绶印以及墨绶、黄绶,一并赐予昌邑郎官,将官奴免为良人;变易符节上黄旄为赤色;将御府中的金钱、刀剑、玉器、采缯,赏赐与游乐嬉戏者;与从官、官奴夜饮,沉湎于酒;诏太官奉呈皇帝日常的饮食,食监上奏劝谏未曾释服除丧前不得恢复日常御膳,昌邑王便沒有通过食监,直接下令让太官置办,太官亦不敢违制,便又让从官出宫购买鸡、猪等肉食,下诏令宫门卫尉放行,如此习以为常;夜晚私自在温室殿以九宾之礼接见其姐夫昌邑关内侯;祖宗庙祠的祭奠未曾举行,便作玺书遣使者持节,取了三副太牢祭祀昌邑哀王,自称乃是哀王嗣子皇帝;受玺即位以來二十七日,使者往來不绝,持节向各处官署征发诏令,共计一千一百二十七件,文学光禄大夫夏侯胜等人与侍中傅嘉数次进谏,对其过失进行规劝,昌邑王派人备下文书责备夏侯胜,又将傅嘉绑缚下狱,昌邑王荒淫迷惑,有失帝王礼仪,乱汉制度,臣敞等数进谏,未曾有丝毫改过,反日以益甚,长此以往,恐危及社稷,天下不安,臣敞等谨与博士臣霸、臣隽舍、臣德、臣虞舍、臣射、臣仓商议,皆曰:‘高皇帝建功业为汉太祖,孝文皇帝慈仁节俭为太宗,今陛下嗣孝昭皇帝后,行淫辟不轨,诗云:“籍曰未知,亦既抱子,”五辟之属,莫大不孝,周襄王不能侍奉好母亲,春秋曰:“天王出居于郑”,因其不孝而被赶出京城,绝之于天下也,宗庙重于君,陛下未见命高庙,不可以承天序,奉祖宗庙,子万姓,当废,’臣请有司御史大夫臣义、宗正臣德、太常臣昌与太祝准备一副太牢祭具,告祠高庙,臣敞等昧死以闻,”
冗长的奏书念到最后已是声嘶力竭,那双手中的竹简全部展开,却被抖得哗哗作响,尚书令更是面色潮红,两眼放光,粗粗一看,感觉那是忠义激动所致,可细心的人却已察觉尚书令掩藏在裳裾下的双腿亦是抖若筛糠,
一句“陛下未见命高庙,不可以承天序,奉祖宗庙,子万姓,当废,”终于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说出了口,虽不是掷地有声,却足以将跪倒在地的刘贺惊得猛然抬头,
随着他的上身疾速仰直,跪在他身后的杨敞却是被他这个突然之举吓得整个人趴在了地上,手里的玉笏啪嗒摔在砖上,玉石相磕,发出碎裂般的声响,
那脆弱的声音惊醒了如意,她虽不明整件事的來龙去脉,却有极好的思维能力,虽幼稚无依,却不等于鲁钝不辨其中的隐秘,她之前的确是被刘贺乱/伦不孝的行径气昏了头,但奏书的后半段却是令她越听越起疑,,她记性极好,原先听得前半段奏明长安厨私取的三副太牢是刘贺用來祭祀淫乐所为,但后半段又说是用來祭祀昌邑哀王,虽然这两种行为都属对昭帝的不孝,但同样的一件事,却被拆分成两个结果,而且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变成了两件错事,
她举目望去,满殿的臣子正襟危坐,噤若寒蝉,,武将忐忑,博士羞愧,而丞相更是瑟瑟发抖,
目光转向自己的外祖父,她渐渐明白他之前在长乐宫对她说过的话來,他让她來这里,只是要自己听从他的意思,宣布废帝的诏书,而不是要靠她耗费脑子去评判这份明显是由许多人七拼八凑罗列起來的奏书里面有多少内容是真实的,
霍光接触到太后迷茫的眼神,眼眸一利,微有笑意的脸色沉了下來,
如意更加迷惘的看着他,心里一阵抽搐,难抑凄凉苦痛之意,
“你是个好皇后,以后也会是个好太后,”
“你知道的……朕,一直都活得生不如死,”
她张了张嘴,万般苦涩涌了上來,在霍光直剌剌的逼视下,她终于说了声:“可,”
那一个字轻飘飘的吐了出來,在她却像是卸下了心头千钧重的大石,罢了,罢了,她只是个弱质女子,孤零零的圈禁在长乐宫的小太后而已,
她闭上了眼,显得疲惫不堪,她不敢再去看跪在底下的刘贺,他的那双眼冷得像两柄锐利的刀子,眼底的嘲弄之色,还有那微微勾起的嘴角充满了不屑,
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