暇再去分心想其他,
翌日一大早他便去了掖庭,他沒让掖庭丞跟着,只是叫了个黄门去传话,等了近一个时辰,那黄门才讪讪的回來,说:“好大的谱儿,居然放话说有事让张公你自己去见她,她沒空前來,”
张贺不以为忤,佝偻着腰背点点头,“沒关系,沒关系,”
一夜之间,他像是老了近十岁,走路都显得沒太多精神,到了门口,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门内已有侍女含笑相迎:“张公,美人一大早就说有客來,真沒想到竟会是你,”
侍女热情的招呼他进门,这是一间并不算太宽绰的房舍,属于披香殿中的一间配殿,殿内原先的布置清雅朴素,如今添了许多奢华的饰物,倒使得这间原本不大的房舍显得有些逼仄,
张贺站在堂屋里,正环顾四周,身后有个慵懒的声音说:“真是稀客呢,”
“老臣见过周阳美人,”
周阳蒙一身素衣,虽然头上钗簪全无,但仔细分辨仍能看出她曾精心描画过眉黛樱唇,她神情懒懒的,嘴角挂着一抹不在意的笑容:“张令,我怕热,你有什么事便直说了吧,免得多耽误工夫,”
也不知是不是天太热的关系,张贺站在密不透风的堂上,听着后院喳喳喧闹的知了叫声,额上的汗滴如水珠般直往脖子里灌,
“那个……”一开口,他发觉自己嗓子又干又燥,如火在烤,说出的声音都似乎被热气黏在了一块儿了,“奉太后诏令,先帝宫人一并迁往平陵奉守,老臣今日來此是想问一声,周阳美人准备何时离宫前往平陵,”
周阳蒙倚着柱子冷笑,那笑容挂在那张敷满铅华的脸上显得格外叫人心寒,“你老人家好像昨天就已经來过了,不是么,”笑容越放越大,她笑得犹如鲜花绽放,勒紧的曼妙身材也随着笑声在震颤,她根本不让张贺有丝毫退避躲闪的机会,踏前一步,“你不是都看到了沒,陛下夸我伺侯的好,还那么大声的说我是掖庭里最销魂的妖姬……你向來耳聪目明的,岂有错过之理,”
她靠得如此之近,张贺甚至能清晰的嗅到她身上喷洒的浓烈熏香,那是宫中的禁忌,,蘅芜香,
他面色煞白,汗如雨下:“臣……臣不明白美人在说什么,”
周阳蒙眼眸一利,“平陵我是绝不会去的,我十七岁进宫侍御先帝,从此将女子最美好的十年岁月埋沒在了这寂寂深宫之中,最后却什么都沒得到,我不甘心,我好不甘心,家人把我送进宫來,个个指望着能依靠我飞黄腾达,可他们却沒一个人是真正为我着想的,”她似哭还笑,状似疯癫的仰起头,“先帝驾崩时,我沒觉得多伤心,我只是觉得自己在这未央宫里熬了十年,终于结束了,我可以回家了,虽然我不甘心十年的付出最终什么都沒得到,但至少我不必再继续耗费下去了,我可以回家了……”泪水无声的从她眼角滑落,她厌恶的随手擦去,“可我沒想到,我在这宫里埋沒了十年,最终却连家都不能回,还要被发配到平陵去给死人守墓,凭什么,他生前沒有好好待我,凭什么死了还要我陪他继续耗下去,身为女人,我就那么卑贱吗,”
面对着她排山倒海般的愤怒指责,张贺终于忍无可忍的一巴掌掴了过去:“身为女子,你并不卑贱,可你身为先帝的宫人,却勾引陛下,与之有染,其心可恶,其行可弃,其罪可诛,”
通红的指印很快在她白皙的面颊上浮现出來,周阳蒙无动于衷的挺直脊梁站着,鄙视的睨了张贺一眼,傲然道:“我既然如此罪不可恕,为何昨日你不当场抓奸,定我死罪,你是掖庭令,你有这个权力不是么,你明明就已经看到了,为何却逃得比耗子还快,既然你认为我是错的,那你躲什么,又或者,你现在大可将我押入掖庭狱,像我这样的贱人只怕早已连去守陵的资格都沒有了吧,”
张贺被她咄咄逼人的质问弄得哑口无言,
周阳蒙嗤笑,得寸进尺,步步相逼,“也许我的确下贱,但至少我知道该怎样利用自己,让自己过得好一些,反正我生來就是用來利用的,与其让别人利用,不如自己利用……你真要怪,就该怪那受不了诱惑的皇帝,他不仅守不住为人子的丧孝之礼,还和先帝的宫人淫乱后宫……哦,不对,不止是后宫而已,”她笑吟吟的盯着张贺,把他的狼狈难堪尽收眼里,“昨晚陛下受伤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色胆包天的皇帝不仅淫乱了先帝的后宫,还想染指先帝的侍中,,”
扑通,张贺终于被她吐露的惊天秘闻逼得崩溃,震惊的跌坐在了地上,
适时男风大盛,自汉开国高祖起始,便屡有男宠与帝共卧起的事件发生,这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私密在这座未央宫内却属于默认的事实,作为掖庭令,张贺并不是不了解帝王们对这种男风的特殊嗜好,只是刘贺的大胆实在超乎他的想象,
“我不妨告诉你实话,陛下看中的不是金建,而是他哥哥金赏,只是昨晚上被金建误打误撞的碰上了,陛下倒想逗着他俩兄弟玩來着,结果金建那刺头不分轻重就伤了陛下,我跟你说这些,是要让你看清楚现在是什么世道,别以为你身后有个车骑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