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穿了一袭玄色的衣裳,衬得露出广袖的那只手白玉般剔透,与拈于指尖的棋子色泽一般无二,
霍光站在门口望着那个临风而坐的俊美少年,有那么一刻,脑海里不知想起了什么,竟而呆了一呆,张安世在一旁轻轻咳了一声,他方醒转,快步走了上去,
“大司马大将军臣光叩见陛下,”
“光禄勋臣安世叩见陛下,”
两位大臣依礼向皇帝叩首,可跪在冰冷的地砖上良久,也不见皇帝起身回礼,霍光下颌微抬,目光如电的射向皇帝无暇的侧面,皇帝仍是坐在榻上,拈棋作冥思状,倒是他对面的金赏已然站起,面现惶惶不安之色,
霍光的眉头轻轻一蹙,随即便恢复原状,皇帝不回礼,不叫起,他便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张安世见他如此,更不敢造次起身,两个上了年纪的老者均是挺直腰板长跪于地,
“吋,”一声清脆的落子,皇帝嘴角勾起,似笑还哭,这副怪异的表情看在金赏的眼里,竟有说不出的颓然悲怆,“你这一手很是漂亮,朕输了,”
金赏低头一瞥,棋枰上黑白棋子星罗密布,他上一手落的黑子早被皇帝刚才下的那手白子吃死,连带着整个半壁江山也全被吃了去,棋局胜负分明,皇帝的赢面不只是一手半子那么少,缘何认输,
正纳闷,皇帝已推枰而起,转身目光对上霍、张两位,如同初见般恍然:“原來大将军与光禄勋在此,免礼吧,”侧首对上金赏,颇有责备之意,“你们怎么也不提醒朕,”
张安世满脸窘迫,霍光却落落大方的站了起來,微笑解释:“是臣來得唐突,”
“又是什么事,朕离京时不是嘱咐过,朝中大小事务全由大将军处理么,”
霍光道:“叛党皆已伏诛,只是燕王那里……”
皇帝知晓他的意思,沉吟道:“燕王与叛党勾结,贵为皇胄,罪不容恕,”
霍光低低的应了声:“诺,”
皇帝又道:“但他毕竟乃朕的兄长,诛杀他恐有伤手足之义,”
霍光道:“既如此,陛下可下诏与燕王,如能自裁了断,则加恩赦免其子嗣族人;如若负隅顽抗,则举天子令,传檄各诸侯国,发兵燕国,剿平乱党,”
皇帝迟迟不应,目视远方,良久方沉沉点了下头,
霍光道:“臣还有一事,皇后乃上官族人,依律当废,连坐其罪,”
皇帝皱了眉:“皇后年幼,她自五岁入宫,长居掖庭永巷,不闻世事,上官桀父子作反与她何干,”回头见霍光一派不以为然的神色,心中压抑怒火微拱,险些难以自持,“她虽是上官族人,到底还是大将军的外孙女,大将军不念着已故敬夫人的面上,替皇后求情开罪,难道还要亲手送自己的外孙女去地下追寻敬夫人不成,”
这话说到后面已是微颤,皇帝到底年少,涵养再高,也抵不住霍光的咄咄相逼,金赏见状,忙笑着插嘴:“陛下与皇后情深意重,大将军岂有不知之理,”
霍光一派大义凛然之色,肃容道:“臣心中只有公,未有私,”
皇帝气噎,狠狠的咬紧牙关,面色发白,双手微颤,
张安世在边上不徐不疾的劝说:“大将军辅佐天子,情操之高堪比周公,但陛下所言也在情理之中,霍将军岂忍让帝后夫妻分离,”
霍光闻言,看了看张安世,又看了看皇帝,这才松口:“既如此,臣谨遵圣谕,”
皇帝已难掩心中厌恶,背转身拂袖挥手:“朕尚年幼,不及亲政,以后这样的事不必再來问朕,大将军自行拿主意便是,”
霍光这才领着张安世退出,他俩走后,皇帝像棵扎根的柏树一样,一动不动的立于原地,金赏打量皇帝的脸色,内心焦急却又不敢肆意出声惊扰,只得满脸忧虑的陪站在一旁,双手握于身前,十指紧紧纠缠在一块,
殿门大敞,高处不胜寒,凉风猎猎穿堂而过,皇帝猛地打了个寒战,怅然噫呼:“好冷啊,”
金赏急忙召來黄门侍卫,令他们关闭门窗,殿内燃起灯烛,正在这时,楼底下却听得金建扯开清亮的嗓子一阵欢呼:“可算是上钩了,上天注定尔乃我盘中烹鲜,如今又何必苦苦垂死挣扎乎,”
声音之高,字字句句顺风清晰的传入皇帝耳中,皇帝浑身一震,抱着头大叫一声,仰天摔倒,身子撞翻棋枰,红砖上蹦落一地的黑白棋子,叮叮咚咚如骤雨狂风般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