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武九年的最后一个月,有些大臣正在建议更改年号,因为“建武”这个年号已经用了九年,而且这年号也实在有些不相宜的地方。不过,皇帝赵谌却没有这个闲心,受徐卫收复河东半壁的激励,他正兴奋地谋划着下一个收复目标。
还用说么?自然是中原!东京!大宋的故都!上次折彦质北伐失利,原因不是因为宋军不能战,而是仓促行事,没有充分的准备。而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大宋和契丹人结成同盟,此番更是联合出兵,西军甚至收复了河东半壁。这就逼着女真人把他们的防御重点放在西部,中原地区不可避免地要受到削弱。而且这也在最近得到了佐证,据代理荆湖宣抚使职权的韩世忠上报,今年下半年,金军在东京一带的调动比较频繁,据间者称,有部队被调离东京,往北去了。
这个机会岂容放过?现在动旨在收复全境的北伐可能力不从心,但把目标定在中原地区,应该还是可行的吧?当然,这个想法现在赵谌还没有跟宰执大臣们提及。
“官家,用药。”沈择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药碗,汤药在里面正冒着热气。
这里是赵谌的寝宫,此时,他正披着袍子,一手按着地图,一手握着帕,不时传出阵阵咳嗽。倒不是多大的毛病,感染了风寒而已,不过数起来,入冬之后,皇帝风寒了五六次了,而且就没有断过根。每次症状缓解之后,新的又来了。所以太医再三建议,一定要注意休息,不能操劳,彻底养好了再说。
赵谌直起身来,盯着地图道:“你看看,王师前沿距离东京才几步?竟挡了这么些年回不去。”
沈择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反正地图上看起来,也就几根指头的距离。遂道:“官家且宽心,相信不几年,王师定能收复故都。”
赵谌转过身,脸色苍白无血色,眼眶也往下陷,嘴唇又干又白。他人本来就生得瘦弱,这一病更是形容枯槁,哪像一个正当青壮年的人?
端过药碗,叹道:“哪等得到几年?”说罢,这才将碗递到嘴边,喝了一口,嘀咕道“这太医开的药怎么总不见好?”
沈择也叹口气,劝道:“太医再三嘱咐,请官家安心静养,但陛下总是日夜操劳,便是华佗也没法开个药到病除的方子。”
赵谌充耳不闻,喝下药后,又看了一阵地图,感觉后前冷,鼻涕流个不停,这才回到榻上。沈择上前替他盖好被子,脸上现出忧色,就立在榻前等了一阵,见皇帝沉沉睡去,这才轻手轻却地出了门,侍奉在外头。
“沈都知,赵相来了。”一名内侍轻步入内,到沈择跟前说道。
“这时候来什么?真不晓事!他说了何事么?”沈择皱眉问道。
那内侍将头凑过来,在他耳边轻声道:“说是北面来人了。”
“嗯?女真?”沈择诧异道。见那内侍点点头,他也狐疑起来,这都快过年了,女真人还遣使来作甚?要知道,这仗一打,就不存在外交关系,难不成来贺新年?
“官家需要清静,你去告诉赵鼎,今天甭来了。”沈择道。内侍领命而去,刚一走,就听到宫里传来皇帝的呼声。沈择慌忙入内,只见皇帝用手肘撑着榻,抬起半个身子,问道:“你们在外头嘀咕个甚?”
“中人说些琐碎小事,不想惊扰了官家,有罪。”沈择搪塞道。
赵谌眉头一皱:“你休诓骗!是不是朝中有事?外头谁来了?”
“回官家,真没有,躺下吧,这见了风,容易凉。”沈择继续敷衍。
赵谌喘息着,挣扎要起来,沈择一见,没奈何,只得道:“赵鼎来了,小奴已经使人叫他回去,有事改日再来。”
赵谌一听,就责怪道:“你呀,不知轻重,赵鼎是相,无事他能来么?快,召他进来。”
沈择很为难,赵鼎的作风他还不清楚,这一进来不知道又谈到几时,正犹豫,见皇帝有些不耐了,只得安抚之后,外出传唤赵鼎。
不一阵,只见身上还有几朵雪花的赵鼎快步入内,执礼道:“臣赵鼎,叩问陛下安好。”
赵谌挥挥手:“给赵卿看座。”
沈择脸上不快,搬了把椅子让他坐下,皇帝立即问道:“赵卿进宫所为何事?”
赵鼎果然是个直肠子,开门见山道:“陛下,金遣使入行在,向我朝求和!”
本来半起身的赵谌听了这话,怔了好一阵,突然在榻上坐直身子,惊喜道:“当真?”
“千真万确!使者已经让鸿胪寺安排了,臣也亲自接见过!”赵鼎道。
赵谌大呼一口气,不停地招手:“来,来,给朕着衣。”
“陛下,不用……”赵鼎知他身体不好,劝阻道。
“哎,朕岂能在榻上见大臣?”赵谌受这“喜讯”的鼓舞,一时之间,脸上似乎都有了颜色。沈择上得前来,替他穿上衣袍,他还要坚持到外间会谈,比较正式一些,后在赵鼎沈择同声劝阻之下方才作罢。
“赵卿,快说说,具体是怎样?女真人想怎么个议法?”赵谌迫不及待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