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揭了去……
“嗯……”
他下意识哼了一声想要阻止,但我的动作快且來的突兀,这欲要阻止的同时便已经再來不及,我已经柔荑一曲、那半张面具顺势滑下,铮然一下,这张已然血肉模糊、根本辩驳不出半点儿旧时丰神俊逸、甚至可说是可怖狰狞的半张左脸就这样暴露在阳光秋风之下,
我一噤,
但这心情由平淡趋于起伏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这一须臾里,清漪将那不知是被什么刺激的不忍去看的半张脸转了过去,旋即很顺势的从我手中取过被摘下的面具,再即而从容而平和的把这面具重戴好,
他的手指触及我肌肤时,不期然的一下就生了个恍惚清波,带起一种瑟瑟的凉,直寒到了心底里,
我唇兮打颤,这时他如是平和的将那遮丑之用的面具重又整整,直到那狰狞的模糊血肉处不再会暴露一二,方稳言平和:“在下这脸,是幼时家里走水时不慎被烧毁的……因怕吓到世人,故而一直以面具遮丑,娘娘勿要见怪,若有冲撞处,请娘娘包含,”于此向我抬手做了一揖,
这是自我们隔了五年光阴重新见面,当一切时局、身份都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之后,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是,即便他的容颜已毁,但这声音就是我熟悉的国舅爷,即便他有朝一日化为灰烬我也识得这声音,
但他依旧是俊逸的,因为他的右脸还是完好的,即便因左脸覆了面具,若是与他不是极熟悉的人定然认不出他來,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周身流淌出的出尘风韵、以及这被岁月的神工鬼斧雕琢的愈发英武的姿态,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口唇张弛,却无法吐言一二,只是觉的这死灰样的心狠狠的疼了一下,
什么幼时走水,我知道他是自己毁了半张脸以防被人认出,或者说就如我的失忆一样,他是自毁脸面重入帝宫是为粉饰身份、得一便宜,不被认出……
这时一旁冷眼默观的大智禅师咏佛启口:“阿弥陀佛,”旋一对清漪,声息温和、无波无澜,“救苦救难是菩萨,受苦受难的是大菩萨,”旋一落定,
我心亦定,
又听这位大德接口继续:“佛与菩萨为度众生,而一直辗转在轮回六道间受苦,他们躬身历经每一世、每一道的轮回,旦能救度,则不放弃这世间的一切、与一切的世间,发菩提心,利益众生心,因堪破、所以放下;因放下、所以自在,”临了对清漪、又并着我一颔首,再度咏了一句佛号,
这一时心弦缓拨,禅师这话里的意思层层沉淀,前边儿是在劝慰清漪忍辱负重是为成器,而后边儿却又告诉我们放下、自在、得大欢喜,
但这不会前后矛盾,因为我想,我明白了……
只有先拿起、故才能放下,我与清漪身心所受煎熬便是这个“拿起”,而有朝一日将这因果了结便是“放下”,有因必有果,弘德帝、亦或说更前一朝他的父皇永庆帝种的那个因,时今便已享了这个果;而兴安帝种下的新的这一因,日后也必然会有其要承受的那个果;但日后那果即是他的果、也是我们的因,我们也必定会继续受那一个果,即而又是因……生生不息,正如冤冤相报何时了,但这五浊恶世就是这样,正是因这因果不间断,业力方能继续,这个世界方能继续,这便是世界轮转的大规律,
何其无奈、何其悲凉,而要跳出这个困苦的囹圄结束这悲凉的无奈,便只有修行、早日遁世而出,但这机缘,实在实在是百千亿劫难遭遇,
住持他心中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不阻止,他只将这规律如斯讲解于我二人听,洞悉前事、也预见了日后,
我一时福至心灵,隔着清碧竹影我向方丈看过去,不禁这目光里荡涤起若许深意……
这方丈在永庆时就该已经入住了海龙寺,而永庆朝的安总管、安总管亦是弘德帝的师父,且也是弘德帝母妃雪妃的亲弟弟,更是安总管一世挚爱之人宸贵妃的养子,故而他对弘德帝的感情该是深沉的,而安总管当初就在这海龙寺里出家过一段时日,必然与眼前这位住持方丈是认识的……那么我总也觉的,这位住持是在暗中帮扶着我这个弘德帝的皇后、与霍清漪这个永庆宸贵妃的胞兄,
我不相信方丈是在宫外“偶遇”了霍清漪,即便是偶遇,我也不信他就这般顺势的将霍清漪带入了西辽兴安一朝的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