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那颗细腻敏感的柔柔纤心。
我心口生疼、酸涩彻骨。我不知道。原來就在这不长不短一段时日的有缘邂逅中。在这日积月累点点滴滴的潜移默化间。原來清欢竟已如此了然我的每一种习惯、以及自身那看似坚强睿智其实脆弱冲动的单纯的琉璃心。
他生就了一双慧眼。这双仿佛在老君的炼丹炉里被炼化了七七四十九天、已俨然成就一双金睛火眼的练达而独到的眼睛。不仅能看穿皇上的情性、锦绣江山繁华之中事态的纷繁交错。也能那样直接的一眼就看穿我表象之下丝丝缕缕的真挚内里。
最后那一句话。那句:记得。我爱过你……
只此一句。胜过其它海涛浩瀚的千言万语;只此一句。注定此生此世。这一生一世不知何其漫漫、又不知何时方戛然而止的人生苦旅之中。我便注定深深的烙印下了一个他。注定再也忘不了他。
“清欢。”情态猝然被堆叠至一个至高无极的巅峰。眼见他在我的世界里越走越远。我忽然起了那样强烈酸疼的着急。心念一动。猛一嗓子启口唤住了他。
筛筛洒洒的天光碎辉里。他轻靴骤停。即而有些不敢相信、有些珍重万分的把身子慢慢转过來。
刚好殿宇间穿堂过室的一阵清风撩拨而起。作弄的他发丝并着玉色金边衣袍全然都是飘飘汩汩的样子。而那回廊横梁间打下的一抹乌沉色的暗影却刚好障住了他清俊的面庞。叫我看不清这之间噙杂着怎样一种繁复而深浓多变的表情。
就此踏着恍若开出一地水晶花的晨阳地面、歌破云端水月。清欢突然抬步向我奔跑过來。
他健硕的胸脯一起一伏。他明媚的面孔依旧可以嗅到清朗的阳光的味道。在这寂寂森森的寒凉后宫、在这喧喧暖暖的初夏晨曦。这个小我三岁的少年。他说他爱我;他。爱过我……
太多的妄情与莫名的动容拨乱心弦时总是无端。好似有梵音如潮、湮远迷离。好似有漫天花雨纷纷扬扬。阴阳两面、冰火格局。两条截然相悖、越走越远的生命轨迹即将就此烟云不相遇的片刻里。我与他隔着轻纱帘幕相拥。
我好想告诉他。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在森寒而可怖、不见丝毫光也沒有任何影的晦暗阴郁的囹圄里。我在那里。我饱浸了泥泞、沾满了尘垢。但在这肌体吸纳了太多污秽与太多的不纯粹、似乎再也沒了地方去吸纳更多的这个时候。突然忽地一下一跃而起。然后唆然便飞到了广袤无边的天上去。
天有多高啊、又有多远的。我在天上飞。飞得好高好高。飞过那重重的宫廊、与幢幢的高塔;脚下那些浩浩的殿堂、红墙、那娑婆的树影……全部。全部都低矮到连看都看不见。也更困不住……
泪满襟、愁为邻。叹缘尽、不信。繁华逐水、空景杳然。一世仓惶一世飘零。过往依稀剪影寻。
暗夜临。浮生半醒。待虚名风化。心不平。
。
皇上念着清欢身系皇族血脉、与自己堂兄堂弟的关系。以及这须臾时光相处之中不觉积累起的点点滴滴情面。他做了一个决定。
在乾元殿前空出的一大片开阔处。他要清欢与自己双剑共舞。
这一场比试自然双方都不可只是点到为止。但皇上攻、清欢守。若清欢沒能守住皇上的招式。毙命于皇上的剑锋之下。那一切自然云散烟消回归虚空。而若皇上不曾有机会将他杀死。清欢守住全部的招式、生机仍存。那么皇上会放他离开。看着他继续那所谓的复仇大业。继续动摇这弘德一朝的江山社稷。他日再见便是沙场。
这是何其荒谬的决定。他人可以性情。但身为一代君王如此行径。看在眼里则全部都成了不负责任的胡闹。
但是我知道。皇上心头的万般苦与千般痛。我明白。这一场较量赌的不是谁的剑法更精准一些、武艺更高明一些。而是赌的人心的不忍与情念的驱驰。赌的是皇上的一念之柔、及人性的温软感性与帝王天性的冷漠理性之间看不见的斗争。
无论输赢。都是痛苦。皇上若输。便是放虎归山无穷后患。且皇上既然能在这紧要关头沒能狠心的选择放清欢一马。那么他日沙场再见时谁也不能保证他会不会继续放清欢一马;皇上若赢。则清欢毙命。那么只怕此生此世、一生一世。心头这道阴影都注定再也消融不得、涣散不去。我与皇上。怕是都再也不会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