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的,遭报应的……
一夜又是昏昏然不能安寝,次日精神分外不好,而心智却极是燥乱,我退了宫人,再度一人拖着颓颓的身子施施然外出散步,
就这么走着走着,不期然遇到了清欢……
彼时清欢正坐在一处小亭石墩里用着早膳,身着了件浅褐色长袍,姿势随心、神容惬意,瞧见我时双目愈发沁出缕光波,
我蹙眉诧异,
他已置了碗筷向我走过來,旋即双手作揖对我一礼:“参见元婕妤,”抬目时薄唇挂笑,
我方想起他该对我行礼:“哦,免礼吧,”忙不迭将他告免,旋即侧目轻声发问,“你怎么不在礼乐祠的,却好端端跑到了这里來,”后宫可不是他一个乐人可以乱走的地方,他这规矩怎么学的,就不怕一个不小心的走到了禁地、触犯了哪位主子,再丢了这条小命儿,
谁知我话音才落,他却委实变得诧异起來:“嗯,这里不就是礼乐词么,”抬眉一哂,
“啊,”我脱口失惊,顺着他抬起的手臂一路看过去……果然是礼乐祠,这才发现我自个一路懵懵然的居然到了哪里都浑不觉的,
面上这副后觉的神色委实把清欢作弄的奇怪,他旋即又一启口:“啧,好端端的红妆姑娘你是怎么了,居然就失魂落魄的到了这样的地步,”
他这一声“红妆姑娘”把我甫地又一牵神,才要转眸嗔他,他却已一笑盈颊:“私底下还不兴我这样叫叫,”又一沉声正色,“太突然就变了身份,我有点儿不习惯,”
他这副模样登时就把我逗乐,沒禁住掩唇“噗哧”一笑,可很快又被那重重心事作弄的唉声一叹,
有片刻的沉默,清欢许也瞧出了我的心情正郁闷着:“來,”忽地抬目向我示意,旋即已经抬步行回了礼乐祠门口的这一座小亭子里,
我甫生狐疑,但还是跟他过去进了亭子:“你好生生的在这里用早膳,倒是会享受,”四下打量一圈,信口道了句,
“嗯,这里通风好乘凉,”他又一笑,旋即从石几上拿起一个小瓷碗,“尝尝这个,”
我好奇更甚,接过去一看,红艳艳一片分明是辣椒,恼不得向他抬目一嗔:“这分明是辣椒,你故意耍我,”
“婕妤委实误会了,”清欢不急不缓的落了一句,旋即将目光错到了一边,再启口时声波便夹带了些隐隐的苦涩,但更多的还是释然,“想哭的时候就吃这个,这样即便流出眼泪,别人也只会以为是被辣哭的,就看不到你的脆弱了,”
这一句话把我心口撩的一钝……
早春料峭的天风、合着朦胧新发的柳木小影间,我眼瞧着面前这个小我两、三岁的少年,他通身上下流转着明澈的浮光,通透而干净,那是阳光的味道,
但是能说出这般话的人,他该是有着一段悲苦且不见得愿意提及的过往……一如这世上的许多人一样,我心一黯,
很多人、很多时候,并不在于这个人有多睿智、那道理有多深刻;往往只一个不经意间对了时辰,便轻而易举就波澜、消散掉了心口太多太多积蓄不化的阴霾,
我动容忽生,也沒多话,握紧那碗仰头往嘴里一次就倒进了少半碗的辣椒,
腥辣的味道登时顺着口腔贯连到嗓子、又一路直直探进了胃里去,
而我却毫不管顾,就这样大口大口的咀嚼下咽、且吃且哭,就着不断冲溢出了眼眶的滚滚泪波,又扫近前已然隔着雾帘看不清了模样的清欢一眼:“好辣,”哽咽着扯了苦笑,但出口却极是畅快,
一如他所说,把悲绪隐藏在味蕾之下,把眼泪肆意决堤,却把一切都推说是辣椒实在腥辣刺激,酒会乱性,而辣椒不会,这一招委实妙哉,妙哉呵,
……
这不失为一个放纵心绪、彻底释然的好办法,人有时候总不能做到直面自己的错误,就委实需要被什么推一把力,即便这释然也只是暂时的,
但这次导致的直接后果是,回苑之后我起了一嘴的泡,胃口也疼了整整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