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
犹太商人把侍女揽入怀中,动作轻柔的像是在呵护某件价值连城的易碎品,但盯着仆人的双眼却炯炯有神。
“五十名袭击者全部死亡,重伤者也嚼碎早就藏在嘴里的剧毒自杀,无一活口,所以我们没有取得口供,属下无能!”
木沙尔自责的跪地谢罪,眉头紧紧锁着:“不过我让人仔细检查了尸体,找到些蛛丝马迹。”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抬头小心的观察自己主人的眼色,不知该不该继续。
“把你找到的线索都讲出来。”
“是,老爷。”
木沙尔紧张的咽口吐沫,飞快的瞄了我一眼才开口道:“敌人装备精良,人人着有锁甲,他们在路两边埋伏了不少弓箭手,先利用断木逼停车队,然后集中火力射击我们拉车的马匹造成混乱,再投入兵力贴身近战,整个过程有计划有组织,很是打了我们的措手不及。”
他跪了许久,身子仍笔直的纹丝未动:“天黑路险也看不清敌人,侍卫们刚开始确实吃了点亏,好在对方的射击没持续太长时间,近战中咱们的武士未落下风,慢慢扳回颓势,最终击杀了全部敌人。”
“疑点呢?”巴鲁赫没等他说完便打断问道。
“负责火力压制的弓箭手在情况明显不利时没有趁机溜走,反而加入战团,这也是我们全歼敌人的原因之一,他们似乎抱着必死信念发起的攻击,如此看来,对方是为了除掉某人而不惜代价。”
他的眼神若有若无的在我身上停留片刻:“这种义无反顾的死士冲锋,倒不像惜命的异族人能做出来的。”
犹太商人何等精明,木沙尔几句意有所指的拐弯话说的谁他当然心知肚明。
“死士冲锋?呵呵,这让我想起了当年在巴格达的时候。”
巴鲁赫说话的声音很轻,生怕吵醒了怀中乖猫咪般熟睡的侍女,悍勇武士、精明商人、翩翩君子、哪个身份才是真正的他。
“等等,你说敌人射光了我们的马?”
“恐怕是这样的,老爷。”
木沙尔自觉失职的低下头,支支吾吾回答:“大部分重伤,几乎不能再站起来拉车了。”
“命运总喜欢开令人懊恼而绝望的玩笑。”
巴鲁赫在侍女额头蜻蜓点水的一吻,后者迷糊着娇嗔两声,往他怀里钻的更紧了:“那你说说看,接下来怎么办?要让我两条腿走着去******吗?”
“两座山头外有座城堡,那里的领主一定养马,我派了几个拉丁语说得不错的侍从带着钱过去,看看能不能买回两匹,若是对方不同意……”
木沙尔舔了舔因恐惧而干燥的嘴唇,这种对主人的敬畏根植于内心,让他完全成了唯命是从的傀儡。
“实在不行,我特意吩咐他们收几头驽牛,毕竟也可以拉车……”
巴鲁赫没有吭声,歪头确认怀中的爱妾已经睡熟,这才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到身边的软榻上。
“乘牛车吗?我们有客人在,牛车有点太不成体统了吧。”
车外响起马匹濒死的哀鸣,想必赶车人在用特别的手段结束这些生灵的痛苦。
“把战死的武士和马匹集中起来烧掉,我们得带骨灰回家,不能将他们扔在举目无亲的异教国度,记着,举火前念段经文,我会向哈里发陛下解释一切。”
他踩着车梁负手而立,突然冲我蹦出一句:“我的手下得收拾会,咱俩去外面走走?”
从人类诞生之日起,为什么一直对黑夜存有刻进骨子里的恐惧?因为它赶走太阳、夺去光明,带来深不见底的黑暗和危险,一个所谓勇敢的人,可能不怕尸山血海的搏斗,却忌惮黑黢黢的未知。
“很美的夜,星火烂漫,晴空朗朗,您说呢?”
巴鲁赫将自己裹在一件曳地长袍里,极富诗情画意的赞叹道:“去过那么多地方,我还是觉得意大利的星空最美,即使在我的家乡,也欣赏不到如此令人目瞪口呆的绝美风景。”
“夜的美,不仅仅在于星空,而是包蕴神秘和未知的胸怀,人类害怕危险,却喜欢刺激,一辈子拼死和命运过不去,竟把作践自己当做挑战命运的胜利,想来真可笑。”我望着远方,没头没脑的说了这样一段话。
巴鲁赫意味深长的注视我,弄得我浑身不自在。
“朋友,你是个奇怪的人,我自诩阅人无数,但仍旧无法洞悉你铜墙铁壁般的内心。”
他站得近了些,这距离让我愈发难受:“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狡猾法兰克人啊,到底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飞到高,飞到低,成长又成长,多少小秘密……”
这首城堡厨娘经常歌唱童谣,不正是我这纠结人生的写照吗?
是啊!我究竟藏了多少秘密?
一个苦逼的穿越者?一个胸无大志的小白?一个家破人亡的浪子?一个声名显赫的公爵?
哪个真实,哪个又虚假?没人知道,包括我自己,也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