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人速度很快,两人之间很快便拉开距离,冗长的道路,在黑暗里无止尽地延伸,若没有十足的把握,谁也不会在黑暗里走那么久那么久。
踩着岩石,扶着苔藓,好像黑夜厚重得没有尽头。
然后,他终于看到了光。
前方,安盈的身影已经从光源处闪了进去。顾隐尘却深吸了一口气,方随之跨了出去。
——欢迎来到,这个已沉睡多年的世界。
安盈从山洞里一钻出来,便被一股温暖的风灌了个满怀。
与外面的冰寒完全不同,这里的景致如同仲春的江南。
然后,她看见了风之花。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她撞到了风之花。
满山满谷的花,五颜六色的,在青草碧树间曼曼飞舞。
小精灵一般。
见到她,便争先恐后地扑过来,沾在她的衣服上,发间,衣领,脸颊,和眼睫上。
她的眼睛,被这绚烂活泼的色彩模糊了,以至于,在她看到那群山翠绿,繁花似锦之中的那抹飘逸的白色时,都以为,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可即便,即便是错觉。
仍然能在她在看见的那一瞬,泪流满面。
心中没有悲喜,那种麻木的。平静得。归宿的感觉,弥漫到四肢百骸。
只是,泪水总是止不住,好像不是她身体里的一部分似的,被那抹白色的影子,催得无可遁形。
群花灿烂,漫天的华彩流光,温暖的风,在山谷里盘旋,卷起更多的风之花,卷起泥土的芳香和隔世的幽思。
贺兰雪站在几尺开外的地方,站在这美若水墨画的中央,抬眸,静静地看着她。
顾隐尘已经从山洞里钻了出去,见到眼前的一幕,他又悄悄地转身,安静地站在一旁,不去打扰。
视线里,那两个人,就这样站在这绝世的美景里。
好像,从古至今。
一直没有变过。
他心中忽而恻然,唇角却逸出一抹笑来。
宁愿时间放过我的眼,把你看成,墓碑。
还是想起残缺的回忆,曾经让我,完美。
以为相逢流下不相识的泪,无情如流水。
只是忘了你是谁,难忘你是我的谁。
“看,这就是风之花,喜欢吗?”贺兰雪第一个开口。
他信手捞起旁边飘摇的小花,沾在指尖,遥遥地举向安盈。
安盈的眼睛里还有泪,可是唇角已经勾起,她缓步向他走过去,阳光从雪山顶折射下来,映着他的指尖,如斯剔透。连带着那朵花,也如梦中的容颜一样,剔透得有点不近真实了。
她没敢伸手去接,只是低下头,待最后一滴泪也终于从眼眶里流尽,溅在看不清的花草中,她才抬起头,微笑着,应道,“很漂亮。”
然后,安盈转过身,看着站在一边的顾隐尘,嗔怪道,“隐尘,怎么那么慢?”顾隐尘愣了愣,随即一笑,坦然地走了过来。
贺兰雪的目光在扫过顾隐尘的时候,微微一滞,然后,很快恢复平静。
“听说你身体不好,最近好些了吗?”仿佛魔法消失,安盈后退一步,离贺兰雪远一点,很自然地依进顾隐尘的怀里。
她此刻的寒暄,便好像对一个普通的好友。
没有了方才让顾隐尘炫目的光彩,也没有了让时间停止流转的凝视。
他们被打入凡尘。
中间的时光往事,便这样硬生生地挤进来,隔开了两人。
贺兰雪垂下手,那朵沾在指尖的风之花,便这样,飘飘荡荡地,像安盈最后的那滴泪一样。溅落草从,再也不见。
三人一道往从前那个村落的地方走去。远远便能看到断壁残垣,只是早没有当初大火焚烧后的痕迹,墙角断木边,早被青草花丛占据。
可是,这一眼望过去,还是觉得异常苍凉。
依稀仿佛,那晚的哭喊声,尤在耳侧。
贺兰雪走在两人之前,安盈和顾隐尘稍微落后疾步,偶尔,她会抬头去看他,颀长从容的背影,还有行走时若隐若无的侧面。
贺兰雪瘦了很多,肤质透明,更增清绝,也越发不像尘世中人了。
贺兰雪停在一个坍塌的草屋前。
那是唯一没有被烧掉的屋宇。
安盈远远地看着,心口突然被什么触动了一般,朝顾隐尘的方向又靠了靠。
“这是素心从前居住的房子。”果然,贺兰雪低声说了一句,“也是你父母成亲的地方。”
安盈愣了愣,呆呆地看着那横插在泥土里的屋梁。心中不是没有想法的,可是细究之下,却又不知所以。
她从未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关于他们的往事,不过是别人口中的句子罢了。
不过,素心——那个真正让贺兰雪动心的女子,她的母亲,就曾住在这里——那时候,贺兰雪日日夜夜守在她的窗外,用尽一个少年全部的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