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的雪,总是飘落的那么慷慨,眼瞅着红衣女子迎着飘雪翩然远去,秦思省与娄烽漫相视无言,皆是缓缓吐出胸中浊气。
娄福蜷着身子,手中的扬鞭时不时的落在马背上,后头娄烽漫悠然小憩,秦思省翘着二郎腿俨然一副公子哥的作派。
马车未至城门便被几个不长眼的小厮拦了下来,娄福看着几个手中明晃晃的刀剑,心中叫苦不迭。
这是犯了哪门子的罪过,一路走来,就连京城的门楼也不曾瞧见,便先是遇着了秦思省那杀人饮血的贼子,接着又是闻人识香那长相俊俏却心有歹意的小娘子,这还没走出白凤城,又被截了。
娄福冷不丁的觉得,这趟京城之行,算是滚在了阎王爷的刀刃上。
秦思省悬着冬雪,不情愿的掀开遮帘,下了马车,不用盘问,心中便已知晓这几人的来路。
冷家盘踞白凤城多年,更是得浩荡皇恩,这城中必是满布眼线。如今娄烽漫途径白凤城,好歹也是个前朝命官,作为东道主,冷家怎么着也得请娄烽漫过府一叙,毕竟不看僧面亦得看佛面。
坦然受之的娄烽漫命娄福随着几人,不需多时,马车便悠悠的停在冷府外头。
要说这冷府家大业厚也是不藏着掖着,府门前,不似寻常富贵之家那般麒麟玉狮,两旁却是立着两面青石,一面奉着长刀,一面奉着长剑,特立独行之余,倒也合了冷家铸剑世家的名头。
府前早有一众人等仗队恭候,即便秦思省从闻人识香的言语中隐隐猜到娄烽漫当年在朝为官的鼎盛,可此时见了这般阵仗,依旧不禁一阵咂舌。
不知道是冷家这铸剑世家待人客套过了头,还是娄烽漫这其貌不扬的老头当真是权倾天下。
舒眉轻眼,一身华服悬着一块玉佩,左手拇指的玉扳指碧绿通明。黑白参半的发丝,及胸的顺溜胡须,干净利落的姿态宛如那苦读圣贤书的书生,丝毫不见一家之主的傲然跋扈。半百之年的冷传扬能够镇压族中那几位整日口口声声家族命脉实则迂腐固执的父辈长老,更是从一众才俊手中杀出坐稳家主之位,过人的本事必不可少。如今仅凭着一个铸剑坊便使冷家同处庙堂江湖之巅,铸剑的技艺倒是其次,冷传扬的人情世故必是圆滑玲珑。
此时面带笑容的迎上娄烽漫,冷传扬身后的一群族中子弟虽嘴上不言语,可面上却皆吹胡子瞪眼满是不屑。
想来也是,如此鼎盛的冷家,江湖人人敬之,便是朝廷那些个头顶乌纱的士子达官也是圣言以对,何时对一个人这般殷勤,更何况还是个过气的前朝弃官老儿。
“若不是府人上报,小侄尚不知娄爷到了白凤城。”
冷传扬亲自扶着娄烽漫下了马车,个中恭敬,完全不似冷家家住之风。
“当年娄爷与家父秉烛论道三天三夜,潜心教诲至今不敢忘。失礼之处,还望娄爷海涵。”
娄烽漫浅笑摆手,伸手不打笑脸人。
“冷庄主如此客套,叫旁人看来,要觉得老朽有倚老卖老之嫌了。”
冷传扬笑着说道:“且不论娄爷与家父私交甚笃,便是以秦越顶梁的身份,也是功在千秋,让我这小辈敬仰的很。”
不得不说,冷传扬的奉承很是讨人喜欢,便是自诩淡泊名利的娄烽漫此番也是无以辩驳。看了五年的大好河山,娄烽漫虽然嘴上无心政治,可总是时不时的触景生情,遥望着往昔挥斥方遒的英雄之气。不然毅然归田的他,也不可能因一纸诏书便真的再次踏上生死无期的京城之路。
怎奈那君臣之道,又怎奈那把诛杀雄心壮志的岁月刀,娄烽漫虽然流连怅惘,却终究觉得多了几分炎凉之气。
“不过是一个仗着往日荣耀骗吃留喝的老头,就算还有些能耐,又能顶了天去?”
背后传出的阳奉阴违,冷传扬沉颜冷眼。
“当年若不是老家主慷慨相助,秦越的百万大军也不可能仅仅以十万伤亡便扫平天下。”
冷传扬皱眉,神色愈发阴郁。
“这话要是放在京城,杀人诛心,灭九族的罪过。”
秦思省佝偻着腰,挪着腰间的冬雪站在了老娄的面前。既然已经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娄烽漫这只老蚂蚱要是被人照死了踩,他这个腿短腰细的小蚂蚱也蹦跶不了多久。
冷传扬的隐忍功力怕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缓了缓心神,再次满脸堆笑,却也没了那些客套。
“适逢家中盛事,若是庐山剑冢知道了有娄爷以作旁观,怕也要是喜出望外了。”
对于庐山赵家剑冢,虽才人辈出却久居家门少有涉世,因此娄烽漫只是耳闻,秦思省更是无所了解。
既来之则安之的娄烽漫理了衣衫,秦思省双手撑在袖子里,随着冷传扬的一队疲懒阵仗跨过冷府的红漆大门,入得庭院,一众冷家支系尚不曾与冷传扬报上一声便作鸟兽般散去。耳听眼见的冷传扬更加身形板正,迈着大踏步走在前头,看似多了几分孤高,却少了几分威势。
不似寻常铁铺那般杂乱无章,冷家内院算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