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高的是天,天下有一山,唤作“凌云”,接天遏云。
一声惨叫从山上传出,四野惊动。聚拢的云层似乎被这一声惊叫吓到了,四散而去,天光下彻,照到了山巅。
针锥刺穿了肌肉,贯穿木架,如竹笋出土冒尖,突兀地扒开血肉,窜出扎眼的尖头。殷红的血液浸满了原本雪白的长袍,沿着针锥淌下,在山巅之上的一片清寒中显得妖异而狰狞。
受刑的是一个少年,面容清秀,身材颀长,肌肉的轮廓初现,虽不明显,但看得出他的健壮。让人惊讶的是他的眼神,那只紫色的瞳孔里仿佛藏着这个世上最大的恶鬼,令人望而生畏,而他另一只眼眸中却又纯净得像是洗过的天空。
“‘缚龙针’已经入体,威力就不用我多说了。”一个老迈的声音传来,“你真的不打算屈服吗?”
“没有余地,他们要我交出我的妻子,绝不可能!”被巨大的锁链锁在十字架上的少年沉稳回答,他咬着牙,对抗着身上的痛苦,几乎痉挛。
披散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但可以想象那张脸上定是咬牙切齿,愤怒而苍白。
锁链缠绕着他的身躯,盘绕困锁,甚至深深扎进肉里,除了头颅,少年已经无法动弹。
“你这么年轻就死掉,不值得。听为师的话,把东西还给他们。”老者是少年的师父,一身白衣片尘不染,长长的白须顺着说话而颤动。他看了看背后的一众人马,又把头转向了少年,“不然他们会杀了你。”
少年默然。他看着自己的师父,这个他认为世上最强大的人,此刻面带痛苦,一派仙风道骨化作了纠葛。
在他们的身后,众多的人持着各种各样的武器站着,拱卫着刑台似的山巅圆顶,一双双毒辣的眼睛像是蛇信子。
“哈哈哈哈!可笑,可笑!原来世上第一宗派——凌云宗的宗主也撬不开这小子的嘴啊!”有人冷嘲道。
“笑问天,你审了一个上午也没有头绪,难道要包庇你的弟子不成!我们虽然比不及你凌云宗,可是今天没有一个说法,我们谁都不走!对不对!”
“对!不走!不走!”
“给个说法!”
笑问天的背后,人声喧闹起来,他们都是为了处决少年而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们是这个世上最有权势的一群人,因为他们掌握着力量,就连笑问天也不得不对他们妥协。
笑问天看着少年,轻呼一声“阿渠”,回忆如脱缰野马般奔来……
严渠那个时候还没有名字,他从小就是孤儿,被整个村里的人厌弃,连村口的黄狗都莫名地对着他吠叫,好像他抢了它的骨头。
老掌柜是村里唯一一个愿意养他的人,但也就提供吃食和住处,对于其他的事,也不过问。据说父母死后,少年还不到两个月大,人们畏惧那一只紫色的瞳孔,说要溺死他。那时就只有老掌柜说养大他,老头拍着胸脯保证这孩子绝不会带来灾难。
严渠对这个满头白发,须长过胸的干瘪老头由衷地感谢,但不善言辞,说不出什么,只想着以后报答这个好人。
在他五岁那年,却发生了一场突变。新国边塞大乱,各地都爆发叛乱,盗贼群起,烧杀抢掠一些村镇,当然也有严渠住的镇子。
他们先是杀光了畜牲,又一路抢夺钱财,抢到客栈的时候老掌柜正在楼上藏他的地契,谁知被逮个正着。晃亮的刀锋毫不费力地贯穿他干瘦的身体,血溅到他的脸上,在他沟壑纵横的皮肉间流淌,染红了额前散乱的白发。老掌柜倒垂须发,仰躺在楼板上,空洞的眼睛凸成一个圆球,望着一群蛮横的黑壮大汉抢夺金银,绝望最终令他窒息。
几个客栈的伙计也死在乱刀下,血肉模糊,有的干脆被捣成一摊烂泥。严渠躲在地窖里面,从狭缝里看着这一切,心里涌出的恐惧和悲伤差点让他晕厥。外面到处是女人绝望的哀嚎和刀剑豁开身体的惨叫。
村里的好人恶人都将死尽了,在暴力面前,不分善恶,强大的活下来,弱的去死。
他一个人躲在地窖里哭,不敢哭出声,而眼泪却多得浸湿了衣襟。
直到笑问天出现,几个呼吸间就战胜了所有强盗,救下了他这个唯一的幸存者。
严渠这个名字也是笑问天给他起的。
道法自然,水到渠成。
后来,严渠随笑问天进入凌云宗,成为宗门弟子。当时的凌云宗已经是举世闻名的大宗派了,虽说和其他的宗派互相谦让对方为第一宗门,但是凌云隐隐已经坐上了第一的宝座。
宗主笑问天更是强大得难以想象,据说很多年都没有人和他动手过了,他的境界已经到了没有人能达到的地步。
严渠在这么好的环境下成长,立誓要报答笑问天的救命之恩,并且要变得强大,不再受人欺负。他十年内学得真传,五十年成为宗门弟子内元力第一人,不到两百年,凌驾众人之上,成为笑问天之外的凌云宗最强者。
人人都说笑问天是千年难遇的人才,笑问天却推说自己的弟子万年一遇。严渠天纵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