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马逊河口。船倾桅断,一艘艘巨大的铁皮家伙在海啸中脆弱得不堪一击,如同泳池中跌翻的塑料玩具小船。“水麒麟”抵不住风起云涌的海潮,在滔天巨浪中迅速化作一堆破铜烂铁……
路天眼看着自己的大副“铁锚”被折断的舰舷戳进胸腔,身躯四分五裂;二副“枪栓”被巨大的虹吸漩涡卷进了潮水,再也没有露头。
大洪水卷起路天的身躯,一路穿越泛滥的亚马逊平原,涌进一望无际的丛林内陆。
他深知自己的单薄力量斗不过涌潮,对着海水挥舞拳头纯粹就是白费气力,因此干脆放松全身的力道,在洪水中艰难地维持侧泳的姿势,将口鼻露出水面,顺流而上,沿途小心翼翼地躲避被潮水卷裹而起的巨木和岩石。
洪水冲破河道,吞没两岸茂密的丛林。他缓缓地伸臂划浪,一波一波往岸边挪去,离岸边还有八丈远,一条腿突然狠狠撞上了硬邦邦的一大坨树根!
“嗷!!!我靠!”
两岸遮天蔽日的大榕树,巨大的气生根笔直地伸入水中,根系缠绕板结,盘衡交错,与水下的腐质河泥淤结在一起。
小海盗伸手到水下揉了揉撞疼的膝盖骨,在沼泽气根迷宫中耐心地寻找上岸的捷径。
河道中的水流逐渐趋于平缓,水面漂来一只干枯的浮木,看起来像是一根断裂已久的残肢枯木,顺着水波静谧地浮游。枯枝上一层苍劲的皴皮,隐约还带着斑驳的树棘。
路天揽过枯木作为浮撑,轻松向岸边游去。
手中的这一截浮木突然一动,木头上那两块凸起的树棘,猛然一翻,露出白花花的两只眼球,还用力眨巴了两下,显然午睡还未全醒!
路天:Fuck!凯门鳄!!!
某鳄:shit!大白豚!!!
那一只闲池春/睡的凯门鳄被惊动,扭颈摆尾,一段枯木吱呀呀地裂开,现出一张颜色艳丽的血盆大口!
路天大惊失色,水中一个翻身,一手抓住暴露水面之外的一条老榕气根,身子跃出水面,飞起一脚,侧踹上凯门鳄的脑袋,将鳄鱼踹出了十几尺。
小海盗王即便是平生第一次空降进了热带密林,这许多年的野外生存经验,也使他通晓最基本的常识:据说亚马逊河水中最凶残剽悍的食肉兽之一,就是眼前这大名鼎鼎的凯门鳄!
凯门鳄被踹飞,一米半长的身子在水面上荡悠悠地翻滚,溅起一片华丽的水花,两粒白眼珠子滴溜乱窜,四爪蹬天,尚不知晓这次是碰到了何方神圣。
这“大白豚”竟然练过水下搏击,身手还相当利索?!
某鳄:小样儿的你还敢踹老子!肥嘟嘟的大白豚,老子吃掉你这只“下午茶”!
鳄鱼的身躯在水流中利落地转身,脖颈跃动,长尾拍击水面,张开修长獠利的大嘴,向着路天的面门冲过来,火箭炮的速度。
路天右手在腰间一摸,脚底板猛蹬沉积在水下的气根坨,跃出水面!
在最近的一次两船并舷,登船肉搏的战斗中,路天就是这样在颠簸震荡的甲板上,一脚蹬在船舷之侧,高高跃起,一枪托击碎了对方一名喽罗的脑瓢,落地时就身一滚,半卧倒抬枪毙掉另一只迎面扑上的喽罗。
高高举起的手臂,手掌中紧握的是一只长柄猎刀。
路天腰间那一根牛皮腰带上,常年都挂着这把猎刀,刀不离身。平日里在船上居家过日子,还时常拿出来割一割缆绳,剖一剖鱼腹。
小海盗避过大鳄的这一咬,一脚侧踏上鳄身,腰肢拧转,骑上凯门鳄的脊背,手指掐住对方脖颈上一段粗糙皴皮,抡圆的右臂像是一只满弦的硬弓,狠命刺进大鳄的头颅!
鲜红的颅血喷射出来,凯门鳄痛叫着翻滚身躯。
路天死死掰住鳄颈,奋力刺去,猎刀的刃锋没入鳄鱼的头骨,咯咯作响。
垂死挣扎的鳄鱼狂甩尾巴,将“大白豚”从身上甩脱,丢进那一堆缠绕在浅水中的气根丛。
路天用左手揪住头顶的密枝茂叶,吊挂住身体,心中忍不住飘过一丝轻松和得意,知晓这一只凯门鳄在自己的猎刀刀锋之下,离丧命已经不远,此时不过是濒死之前最后的疯狂。
大鳄身躯上涌动的血浆,染红了四周的河水。
绛红的血汇入浓黄色的亚马逊河水,就像是一池子醇厚的意大利牛奶咖啡里,突然混进了一杯浓烈的英国红茶。
浓重的血腥气味,刺激着隐匿在密林中那一双双鬼谲悸动的眼。
路天不慌不忙地挂在树藤上,盯着凯门鳄缓缓断气,僵死,身躯无力地漂浮,重新化作一根毫无生气的粗枝枯木。
未来的船王洋洋自得,这时才踩着浅水中的树根,轻巧地重新踱回水中,寻思着要不要从这只凯门鳄身上弄点儿什么下来,作为战利品,等到重新见着了爸爸,也有了可以炫耀的杰作呢!
牙齿?
皴皮?
还是某一只锋利的爪子?
雨林中突然陷入寂静,静得令人感到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