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住动容
这动容之人当中,并没有韩世忠。
韩世忠身边一名将领,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微微叹息:“这些辽人余孽,何苦来哉?在俺们宋人治下,也不是活不下去…………现在这般拼死,不知道自己一切举动,全在宣赞料中…………宣赞不如早些动手罢,也少死一些人,造孽啊…………”
韩世忠转过头来,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却没想到,你这条厮杀汉子,倒是好心肠”
一句话就说得身边将领脸涨得通红,想辩解什么,却又讷讷的说不出来。韩世忠看着他还不依不饶:“亏你还是西军出身的当日西贼势大的时候,打破俺们州县,大批大批的百姓掳走到他们定难六州去当驱口,要不就是临战的时候填了沟壑。你怎不这般好心?这些人不肯降宋,就是仇寇,尽数死了,又直什么?只要死的不是俺们大宋百姓就好辽人势大的时候,河北诸路边地,哪年不经草谷掳掠?一次草谷过后,边地家家戴孝,也没见你为那些百姓子民叫撞天屈女真崛起在侧,这燕地少不得将来就要翻作战场,还是打扫干净了,好成为俺们大宋可靠之地”
韩世忠不屑的转过头去,冷淡的看着眼前战场,继续说了下去:“这世道,本来就是吃人的世道。夹在大宋和女真之间,又是国亡末路,这些契丹奚人,就得认命俺们现在在这里所做一切,就是不要让大宋本土,汴梁城下,甚至俺们陕西腹心之地,也如今日这般景象为了这个,萧宣赞让老韩做屠夫,俺老韩也直认了”
身边将领连脖子都红了,拍拍胸脯:“韩正将,俺也是大宋武臣,岂能不知道敌我?到时候等扫平他们的时候,你再瞧俺心软不软”
韩世忠哼了一声,就算听到了,继续凝神观看战场良久。战场上激起的烟尘,渐渐散去了一些,就看见那些乱军,蚁附在坞壁堡寨上下,壕沟内外,到处都是用尸首铺出的通路。堡寨上下,都在红着眼睛厮杀,箭矢兵刃纷飞,滚水热油,浇在堡寨下涌动的人头当中,就激起一片惨叫。
堡寨上头也是死伤累累,寨墙也生生的扒出了几个大口子。寨子里面的人举着大木,一步步的顶向缺口处,连寨中老弱妇孺也趴在缺口两边,拼命的朝缺口处丢土石堵上。双方大群大群的人猬集在缺口处,两边用长矛对刺,人群是如此密集,被长矛刺中,尸身连倒都倒不下来
这个时候寨墙上面,却渐渐稳住了局势,几处为乱军据住的墙头,都被堵上。几具被刺砍得乱七八糟的尸首从寨墙上丢了下来。就听见呼喊声音响起:“渠帅完了拿不下来了,拿不下来了大家快退,大家快退”
观战至此,韩世忠脸上浮现出一丝嘲弄的笑意,摇摇头,策马调头,就要驰下土丘:“没看头了,再没有得力兵马大将坐镇,这些乱军,连燕京的边都摸不到那耶律大石也不能总是供着,总得拿出来使使,不围了燕京,连直娘贼的河间府都不会震一下,更不用说汴梁”
周遭诸将对韩世忠的话半是明白半是不明白,看着韩世忠回头,纷纷策马跟上,跃下土丘,朝着来路疾驰而回。而远处战场,那些乱军也再一次的如潮水一般败退了下来,却不知道,这一次扑击,又增添了多少尸首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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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外一处战场上,几乎上演着同样一番景象。同样是在从幽燕边地通往燕京方向的途中,一处堡寨横在当中,如韩世忠所见那方乱军一样破败,却一样声势浩大的乱军军马,一次次鼓起勇气,扑击而向眼前的堡寨。
打开此处,就离燕京城近一步。打开此处,就能用堡寨中粮食多活几日。打开此处,就能裹挟出几百上千人甚至更多,让自己声势更大一些,可以淹没更多地方家已经平了,亲眷已经死得差不多,在这野外,也不知道自己能撑持多久,还不如让其他人的命运,变得如自己一样
红了眼睛的厮杀,同样在小小堡寨寨墙内外展开。人命在其间是最为轻贱不值钱的东西,一片片一排排的倒下,然后就被人踩在脚下。
在人潮当中,却有一个高大汉子,身边聚拢着一群人,只是赖在冲击而前乱糟糟的队伍中间。大家都向前,他们就向前几步,大家都退后,他们也就跟着退后几步。谁想冲动这群人聚集而成的圈子,他们就毫不客气的白刃伺候。前面已经杀红了眼睛,后队在渠帅的督促下也拼命的朝前涌,乱军当中,几万人组成的人潮,人人昏头涨脑,谁还注意得到这群不过百多人的异状?
在纷乱的人潮当中,维持住他们这个小圈子不散,也是极其费力的事情。这群人虽然明显比周遭人物壮健一些,可一个个也都累得气喘吁吁。在这个人圈里头,拱卫着一条高大汉子,这汉子猿臂蜂腰,身形挺拔已极,可是一张脸上却横七竖八几条刀疤,狰狞得不成一个人模样了。他一直关顾着战场,指挥着自己这群人前进后退,维系着这一圈人不要为这狂乱所灭顶。外圈撑持的人累了,就抓紧时间次第换他们进来休息,虽然不是临阵死战,可也丝毫分神不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