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儿碰着个浑老大——一个在争舵扯帆领航击水,另一个在晕头转向随波逐流。老把式撞上了憨大牛——小书记在巧施惯技因势利导,竭力要牵大书记的鼻子跟自己走;大书记在卖弄犟力使性斗气,踌躇着不肯轻易就范。小书记发现,今日的大书记不比往常,为了牵上这个牛鼻子,他使尽脑汁,化费了不少精力。
“前天上午,曾有为到局里来找我,带着几块粉煤灰砖头和一份产品质量捡验报告,还拉着尤副总工程师拍胸脯帮腔,说是做成果汇报。我一下子傻了眼。他们成功了,事实摆在面前,不自我否定又能怎样?”
“说的倒轻巧。兴师动众,好不容易摘成了事故调查,眼看着泡汤作废,人家会怎么评价?”
“当初,咱们搞事故调查,是对党的事业负责;如今,撤回调查报告,也是对党的事业负责。人家能说什么呢?”
“现成的把柄——咱们这些当了几十年干部的人吃干饭,自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企业改革的反对派,是失败的丑角儿!”
“我说老汤,你还是那个老脾气,喜欢较劲儿!什么事情都办得顺顺当当,做领导工作有那么容易?谁敢当面造那些舆论,我就给他好看!”
“你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厂里那个工艺改革的成败,咱们那个事故调查的对错,这都无关紧要。问题的关键是,事情决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这里边有政治,事关大局呀!”
“咳,你呀,又把个生产上的事故跟政治扯到一块去!”
“你听我说嘛。曾有为来厂任职也有些日子了,他有文化能办事,把新产品搞上去,也算干出了成绩,这我承认。但是,他做工作好高鹜远想入非非,办事情方向路线不对头,这也是事实。他依靠少数政冶思想有问题的人,把党团骨干和工人群众当成阿斗,行政事务一把抓,宣传、教育、工会、青年工作到处插手,连车间管理班子也凭他的指挥撤的撒换的换,根本不把党组织放在眼里。这都是明摆着的。一个人,要是在方向路线上站错脚跟,能力越强越危险呀!如果听之任之,放手让他干下去,用不了多久,你就瞧着我们这个厂子从政治上垮下去烂下去吧!”
“这………,这倒的确是个大问题!我真没你想的那么多那么远。”
“老郑,我不是取笑你。我看你呀,官儿当的不小,头脑简单的可以!革命几十年啦,党把我们培养成政治工作干部,让我们当书记,就是要我们在单位里管政治管路线的呀!我们可不能稀里糊涂软弱无能!”
“管政治?管路线?唉,政治这玩艺儿实在太复杂,革命革了几十年,至今我还吃不透。要是有你那样的脑瓜子就好喽!”
“管政治、管路线,说穿了也不难。我要是有你那份资历就好喽!”
“哈哈哈,老汤,你真行,我一向佩服你精明能干。咱俩是患难之交、亲密战友嘛,你提出的这件事怎么处理才好,说说你的主意。”
“依我说,简单得很。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主持党组工作是个极好机会,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嘛!”
“你是说,让我坚持党组决定,不承认曾有为的改革成果?那不合适吧?”
“新产品工艺改革搞上去了,这是事实,硬着头皮不承认能行?你刚才还说,当初摘事故调查是对党的事业负责,如今撤回调查报告也是对党的事业负责嘛!”
“那……你的意思是?”
“对那次事故的调查和处理,局党组是不是做出过决定?你不是还给曾有为留面子,要调他到泽谷水泥厂去吗?”
“是有这回事。不过,一个青年同志,当上厂长不久,好不容易搞出点名堂来,一下子又让他离开,总好像过意不去。我是想等关局长回来再说。”
“党政和组织工作是你分管,干部调动是很正常的嘛,况且还在党组会议上通过了,为什么非得等关老头回来?我说呀,政治上的事情不能手慈心软,调令照下不误,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那行!反正曾有为跟我立过军令状,并拍过胸脯说,不论他那个事故能否解决,都会服从组织调动。”
“只要人一调走,他给厂里留下的混乱局面由我来收拾,易如翻掌!”
“好,那就这么定!……时候还早,再下两盘吧。”
浑老大终于向弄潮儿认服,憨大牛终于被老把式牵住了鼻子。
“噢,好吧。”汤炳权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心里暗暗窃喜。哼哼哈哈地摆好祺盘,认认真真地同郑副书记周旋起来。
后续两盘棋结束,汤炳权一胜一和,只赢了一盘。此时,他那个七岁的小儿子奔出屋来招呼开饭。
郑副书记连下四盘最后吃了个败仗,既有点不服输,又暗暗佩服对手棋高一着,他一边收拾棋子,一边哼哈作叹:“老汤呀老汤,你这家伙真是能人,连下个象棋也神出鬼没的!”
“别小看几个棋子拨来拨去,下象棋可是门大学问,个中门道奥妙得很呐!”汤炳权颇为自负,笑着收场:“好啦,咱们到客厅喝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