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面对面的审问继续展开。
“今年九月,你在市建委机关造反派的一次批判会上说过这样的话——‘刘少奇、邓小平是党和国家久经考验的领导人,不应该打倒,加给他们那么多严重罪名,不能令人信服。’这是事实吧?”
“不错,我讲过。”
“对这句话,你现在如何认识?”
“我坚持自己的观点。是对是错,历史会作出评判,我至死不悔!”
“说得痛快!你的反革命立场真是旗帜鲜明!我问你,你承认不承认党内有个资产阶级司令部?”
“我认为,我们党内只有一个司令部,即以毛主席为首的党中央。刘、邓等领导同志都在其中工作。”
“你承认不承认刘少奇是中国赫鲁晓夫?”
“中国同苏联不一样。我们党内现在还不存在产生赫鲁晓夫式人物和集团的客观条件。”
“那么,刘、邓推行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企图复辟资本主义,你也不承认吗?”
“刘、邓在具体工作中有缺点有错误,这完全有可能。但从你们的批判和声讨来看,绝大多数罪名是脱离实际强加于人的。”
“你说说道理。”
“你们不是天天在批判‘黑六论’吗?”
“难道我们批错了?”
“批得很糟糕!有的是歪曲原意,有的是任意发挥,有的是无限上纲上线。”
“举例说明!”
“举个简单例子吧。你们不是最反对‘驯服工具论’吗?‘个人服从集体,下级服从上级,全党服从中央’,这是共产党一条铁的纪律。如果共产党员不当党的驯服工具,人民群众不做社会的守法公民,都像你们那样不读书、不工作、冲党委、闯机关、打人骂人、无法无天,如此为所欲为地折腾下去,咱们的国家会成个什么样子?”
“这……,你说的有一定道理!”圆脸盘青年突然瞥见,他的对手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抽搐了一下,他愕然站起来,向对方表示自己的关切和同情:“哎,你怎么啦?是伤口疼了吗?”
“啊,不……不要紧。……”关向荣伤痛突发,咬紧牙关,微闭上双眼,无力地靠在椅背上,良久,才喘息着睁开眼睛:“当个革命者,总要付出代价,包括你我在内!”
审讯者和阶下囚,两个人的目光碰在一起,一个是歉疚,一个是宽容,敌我之间的互相戒备完全解除了。审问还在持续。
“请你再坚持一下,咱们还得谈最后一个问题。”
“谈吧。”
“我们了解你的历史。你出身剥削阶级,当过山东大地主家的三少爷。是吗?”
“是的。那是我的家庭成份和阶级出身。”
“你是怎么混进党里来的?”
“不是混进,是加入!我十七岁离开家庭,北上天津求学,接受进步思想,参加学生运动,靠近党的地下组织。后来,去延安投奔八路军,走上抗日前线。”
“尽管你有一段光荣历史,但你身上打着剥削阶级的烙印,你不可能真心拥护无产阶级的革命路线,搞资本主义复辟是你的阶级本性。我这样说对不对?”
“挥舞阶级斗争武器给人打烙印,这是违反科学的!这是十分可笑的!”
“难道毛主席的最高指示也错了?”
“毛主席语录并没说要给人打烙印,他只是说要给思想打烙印。”
“什么藤结什么瓜,什么阶级说什么话。你连这个简单的道理也不承认?”
“这两句话讲的是整个阶级,不是指单个的人。其实,一个人是好是坏,家庭影响只是一个方面的因素,当他走上社会开始独立生活以后,社会影响就超过家庭影响了。同是出身剥削阶级,有的人倾向进步背叛家庭走向革命,而有的人却继承家业坚持剥削充当吸血鬼;同是出身无产阶级,有的人立场坚定革命到底,有的人却立场动摇背叛革命。这样的例子到处都有。”
“说具体些!”
“苏联的总理赫鲁晓夫,你知道什么出身?”
“矿工出身。”
“咱们中国的周总理呢?”
“地主家庭出身。”
“那么,你说谁是革命的,谁是反动的?”
“这……啊,你说的道理对极啦!”
圆脸盘青年激动起来,离开他的座位,在室内疾步踱了个来回,然后同关向荣对视了一眼。关向荣锐利的目光完全看得出来——这个青年人衷心服膺真理,不喜欢强词夺理,眼眶里闪现出对真见者的敬佩之情;而他自己呢,内心也泛起别样的滋味——就像个慈祥的老师,充满了对得意学生的挚爱。
这场别开生面的审讯结束了。审讯官亲自押送囚犯回牢房。
三天以后的中午,关向荣又见到这位圆脸盘革命小将。不知为什么,他亲自开门给自己送来一餐午饭。
圆脸盘青年将关向荣专用的饭盒放在床边的方凳上,微微红着脸说:“你还记着三天前我狠狠抽你那记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