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里的路程,马上就到了狗蛋家门口。狗蛋交待小秦说,你也回家休息休息,下午等老板酒醒了,肯定就会找我,我给你打电话,你再过来。
小秦开车走了。狗蛋的腿脚刚迈进敞开的院门,一只大黄狗就吐着舌头跑出来,亲昵地绕着狗蛋转,不时地啃着他的裤脚。狗蛋瞪了它一眼,喊道,小黄,到那墙角凉快去。见主人起火了,大黄狗乖乖地道墙角背阴处卧了下来,嘿嘿喘着气,喷放着暑热。
妻子小翠一撩轻薄的绿色塑料纱制门帘,迎了出来。她说,我在街上见村里人说你回来了,怎么到现在才回家?吃饭了没有?狗蛋说,吃了,老杨叫我先去矿上和了几瓶啤酒,他醉了,睡了,下午我还得去窑上见他,他说找我说事,还没顾上说呢。
小翠说,那你快睡睡的,到快三点了,说不定他一醒来就会叫你上去。
狗蛋把手里拿的白衬衣耷拉在椅子靠背上,瞅了一眼小翠,说,你怎么整这样个头?又黄又卷,老土的,一下子老了十岁。小翠说,半辈子剪发头了,你当我还是当年英姿飒爽的民兵连长呀!总不能一辈子就一种发型吧,人家还说洋气呢。狗蛋一听,摇摇头说,那是你自以为是,洋什么气,我是最讨厌这种小卷卷的烫发了,鸡窝一般。小翠一听,脸色阴了下来,说道,走了几天,来了不知道疼疼老婆的,劈头盖脸的就埋怨发型。我知道,我是怎样也不好了,谁好你找谁去?
见小翠生气了,狗蛋忙软声软气地说,哎呦!是我不对,你也替我想想,出去几天,除了陪客喝了一肚子酒,一两煤也没卖掉。你想想老杨能不怪我,下午肯定要奚落我。头发在你头上,只要你愿意,你高兴,我就快乐。咱小翠弄什么发型也利索,谁看了敢说是快五十岁的人。小翠哼了一声,说道,别说这些虚情假意的话,听得人肉麻,快睡你的吧!
狗蛋走近土炕,把窗帘拉上,躺在了床上。窑洞内还有些凉。小翠把一个毛巾被搭在了狗蛋的肚上。
狗蛋住的是三孔砖砌的窑洞。前年在村口盖了三间两层楼房,儿子一家三口在那儿住。他女儿嫁到了老爷村,女婿在县城卖水果,就和女儿在县城租了房子,常年住在县城。
狗蛋的头一挨枕头,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发出了轻微的酣声。小翠没有午睡的习惯,她拿起炕头一片已绣了一半的鞋垫,花纹是上下两只在吃竹子的熊猫,中间是幸福两个字,她开始拿针锥绣着。院子里的小黄一拱门帘,慢悠悠眯缝着眼走了进来。到了炕边,它闻闻狗蛋的脚丫,嫌不过瘾,不足以表示对主人的爱,就伸长舌头想舔。小翠瞪了它一眼。小黄有些失望地卧在了地上。
狗蛋睡了还不到半个小时,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杨来顺村长叫他。
狗蛋睡意未足,懒散的像一滩泥,不想起,又没办法。他扎挣着爬起来,小翠已经把一盆水和毛巾端过来,放在炕边的一张木椅上。狗蛋嘹望了一眼小翠,打趣地说,真有眼色。小翠说,这样好的妻子,你每天还这呀哪呀的,知足吧!
狗蛋洗了一把脸,想想小秦这几天开车也累了,就没有给他打电话。他骑上家里的一辆小轻骑木兰,嘭嘭地出了黑山背村,往窑上赶去。小黄在轻骑后面跟跑着,一直送出村口,远望着主人远去。
小黄是一只纯种的土狗,个头不小,不像狼狗那样的凶猛,但很精明,忠实。
狗蛋到了窑上,把木兰支好,径直走进矿长办。杨来顺仰着头闭着眼,坐在沙发里,脸色通红,酒劲还没有过来。小李正在给他冲一杯蜂蜜水,蜂蜜水解酒。狗蛋没有吱声,坐在了另一个沙发上。少顷,杨来顺开了口,他慢吞吞地说,狗蛋,你跑了一大圈,就没有联系好一个客户?狗蛋听杨来顺的口气不和谐,心里有些诚惶诚恐,他回答道,老板,唉!电厂都堆得满满,今年经济不景气,用电量不大,电厂都是一半机组运营着。杨来顺睁开眼睛,盯着狗蛋说,听你的话音,咱这煤窑就没法开了,就得等着关门。狗蛋说,那倒不是,不过,现在的臭煤矿是不好开,国家可能也在控制高硫煤的生产,已经有消息说,要逐步关闭小煤窑。
小李把蜂蜜水端到杨来顺前面的茶几上,水是冷热水混搅过的,温度可口,不烫。小李放下水出去了。杨来顺坐直了身子,喝了一口,说,狗蛋,我就不想听你的话,看来你跑了这么多年山东河北,就没有供下几个好朋友,都是些酒肉朋友。小煤窑关不关,不是咱说了算。县里才下了文件,要求全县的小煤窑都必须改制,咱们黑山煤窑是第一批,你看看文件,在桌子上。
狗蛋起身,看见桌子上放着一份文件,他拿起来,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坐在了刚才的位置。他说,这是给咱出难题,煤矿都停产半年了,煤都卖成黄土的价格了,人家谁敢来承包。
杨来顺说,现在是上面逼着改制,乡里的张书记已经给我打了招呼,要求咱们煤矿八月十五前必须改制,或承包,或者买断经营权。你现在就去外面找人,联系那些公家的用煤单位、个体户,包括朋相好的们、亲戚,反正咱们必须把煤矿改制。条件是把咱们矿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