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辽国永庆一朝,集先帝宠爱万千于一身的宸贵妃,在先帝大行时于乾元殿以白绫自缢,为大行皇帝殉葬。
新皇感其忠烈,下旨追封宸贵妃为“恭懿翙昭圣皇后”,以皇后礼仪主丧葬,与永庆帝合葬于坤陵。
西辽开国至今,上溯百年国运,尚没有一位皇后被追赠五字尊号的,大抵都是四个字;即便是开国皇帝的发妻澹台皇后,也只是在四字谥号之后将“皇后”改为了“天后”以示其尊崇。如此,我这么一个首开了西辽五字谥号的先河、且还是由贵妃追封的皇后,丹青史书之上势必会记下载下极浓墨重彩的一大笔。待成千上万载后,善恶交汇、功过任评说。
但这不是我所关心着的。我唯有一事牵心挂心,那便是,我终于可以同安晴天在一起了!再也没谁可以拆得散我们了!
佛家不妄语,因果自有报。如此结果,于我、于他、于所有人,怕都是一个极其好的结果了吧!造下的业、做过的孽,当生魂消陨、命途归于大荒,终究都是一笔便勾销……
那一夜昏惑月光底下的最后离别,我靥辅承权的对着新皇叩首拜了几拜,没有去看新皇似是含痛又隐忍的一张面孔。我希望他好;他也势必会好,他势必会是一个极好极英明伟岸的西辽帝王。
至于母家那边儿,我是瞒着哥哥连夜出走的,但月色清昏、小径娑婆,似乎总有一道含着热切的湿润的目光流连在我身后、流连在我仿佛生出花来的深浅足印之间,流转在我身畔之间。
我明白,哥哥他知道我离开了他,他在目送着我离开;哥哥是懂我的,他会祝福我的……而阿爹阿娘,也会因出了我这个恭懿翙昭圣皇后而蒙受极大的恩泽与青睐,我们霍家的门楣也会由我一个女儿就此光耀、就此抬起来。
如是,没什么是可以令我不放心的了。纵是还有,一时也想不起来了。我终于可以以这一个干净的身子、承载一个干净的灵魂,去做我想做的事,去追寻我的幸福。
我只想去找他,只想见到他,我的安大哥,我的安晴天。
……
通往玉华池的这一条路我已行过很多次,但眼下却显得很是冗长昏暗。几点月影辰光无风自动,所散发出的溶溶光晕却仿佛还不及我手中提着的素色宫灯。但是没关系,那么遥远的一生的路都走完了,最后这一段距离还会觉得有什么远?
在开阔的正院之里、临着小湖的参天柳树底下,我看到了安晴天。
他背靠杨柳,面色安宁祥和。却安静的连脉搏都似难以寻到了。
我不缓不急的迎他走过去,止了步子,将宫灯缓缓儿搁置一旁。尔后慢慢将身蹲下、亦蜷曲着落座在柳树之下的地表,柔荑舒展,侧身反手温柔的勾住了安卿的肩膀,就这么静静然搂住了他。
宫灯溶溶的淡金影烟在这一刻平铺绵展,将目之所及的视野映的照的竟也显出滴滴点点的暧昧缱绻来,犹如一个荡逸洋洋喜气的微型的花烛夜。
是的,这就是我们两人的洞房花烛夜,求了一生也始终都在饱尝着求不得苦的洞房花烛夜……
安晴天早已服了毒,且他是早有准备的。我明白。
他与大行皇帝原是那般深厚的情义,世事沧桑轮转至得眼下这一步,有我没我,永庆帝不在了,他都会选择殉了他而去。这样,也方能保得新君江山无忧、前路平坦。故他连一身的衣物都是换好了的,此刻看到,我并没有觉得怎般惊疑。
我将身将颊贴烫在他着了金黄色丧服的前襟、胸口,感知到他尚且还有着微弱的呼吸。
我到底来晚了一步,又似乎这一步晚得恰到好处。苍天与佛陀到底还是垂怜我们这一对苦命鸳侣的,虽然他已不能睁开眼睛看一看我、不能给我以微弱的回应,但我这么靠着他、抚摸他、同他言语同他说话,他还是可以感知到、可以听得到的。
摊开掌心,一枚细小却也足够的金瓜子安静蜷伏。我平和的将那碎金送入口中,不缓不急的吞下去。待不多时,它便会卡在我长长喉管的某一处,至使我呼吸不得、窘息而终。
吞金自裁,就此了结这纷纷乱乱一世辛苦,忽地觉得一身松快!
安晴天,我的安卿,我们活在这个芸芸茫茫的大千世界,就得服从这世上的许多规律。生时抗争无从,死后便没了什么可以再加以管顾。
我恨你,好恨你,却是因为我太爱你……安晴天,我爱你!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爱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辛苦作相思!不是我违逆了你的心意回来殉你,是你忘了带我走……
一滴泪波自他闭合的辰目里缓而淌下,湿了我服帖在他胸口的一丝乌发。肌体触到些微的凉,心口却暖。
万丈软红几多做弄,乱乱纷纷无计遁世,不向空门何处消?我原想出家剃度,夜夜撞钟焚香、日日礼佛祈福,为你祈福,祈福你来世安好,生生世世都安好。
我爱佛,爱到痴狂,爱到佛我合一。我已厌了倦了这娑婆俗世里的沉浮起落、人事错杂;我太熟悉这其中的大规律,我已对此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