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并不是每一发炮弹都能打进城里,这一炮只能说是凑巧,威慑效果最大,能让城里的人慌了。许日一坚决要打心理战,让第二发炮弹迟迟不来。因此,城里驻军也将会日夜担惊受怕,以至于最后精神崩溃,无心恋战。喽啰们要是能够捉摸许日一的心思,就不至于只是负责装填弹药了。
炮弹所携带的死亡情绪随着炸开而迅速传播,城里没日没夜地弥漫着恐怖的气氛。
对死亡的担忧是与生俱来的。休说是人,连鸡犬都感到了死亡的威胁,所发出的惊慌叫声日夜不息。久而久之,过于担忧的百姓收拾好家什准备出城避难。许日一马上派人乘船高调地潜到县城四门外造乱,苏仙不得不关闭城门,百姓们出不了城,更为忧虑哀怨。
要是不带家什,百姓要出城还是很容易的:可以钻洞出城,可以半夜贿赂士兵,也可以走关系,因为城中士兵大多是本城百姓的儿、侄、甥。可带着东西就太显眼了,守门的士兵故不敢明目张胆地徇私;又怕忙着搬运行李时遭土匪强攻,到时关不上门可如何是好?
一些百姓无法出城,就想了方方面面的措施来应对土匪的炮弹。有的直接就来到衙门出谋划策。例如让石家鉴到打铁铺做一个又厚又大的铁锅,罩着古德县城上头;又或是挖地窖。
提议挖地窖的百姓脑子显得比较正常?古德县是陂水之城,地下五米全是淤泥和地下水。地窖一边挖,淤泥就一边倒。就算你勉强把地窖挖成,一炷香时间不够,马上就渗满了水。
石家鉴哑口无言,只觉无稽可笑,还不如想想法子把危险遏制在源头。他下了轿,稳健踏入灵公庙,三位团练亦一同到来。
苏仙一夜不归、不眠,精神已有些恍惚,道:“知县大人,满城风声鹤唳,你怎么还出来走动?”
“战情不利你不禀,我才来问你有何万全之策御敌?”
“束手无策!第一关闸口死伤极多,难以支撑;而江道被炮火所覆盖,水师也是即将被歼灭殆尽。不如知县大人让石大人出官兵剿匪吧?我现在是欲战不力,欲罢不忍。”石家鉴闻言摇摇头。苏仙又说:“土匪破城在即,大人仍然不肯请出官兵?那只有议和了。”
他又在故技重施,欧团练怒斥道:“我们拨冗而来,并不是想听你说些晦气话!我不知生死,只求胜败。议和,我还是不同意!”
苏仙稍一惊顿,继而思考,说:“那就让韦团练、关团练撤出第一关闸口,退至内城防御。”
“什么?”第一关闸口是就算堆人墙也要堵住的关口啊!欧团练惊异万分,转为怒目相向:“撤出第一关闸口,岂不让土匪大步流星地攻入城池吗?苏仙,你变成了一个离经叛道的蠢蛋。”
苏仙忍无可忍,指鼻破口大骂:“我看你是要作反了!”
“世侄,欧团练所言甚是。一旦撤出第一关闸口,匪情就更是雪上加霜了,恐怕还会有更多的关外土匪参与战争。况且城墙已破,万一敌来爬上塌方之处,城池不保呀!就算攻不进来,土匪光是炮击城池,残桓败瓦,一片火海,也等同于沦陷了。”石家鉴劝道。
“土匪为财而不为占领城池,因而在攻占前不会大肆破坏百姓的财产。而对于我们来说,全城的文案、财物都已搬运一空,古德县城已然空城一座,只要在士兵撤出第一关闸口前打开城门让百姓逃生去就行了,无所谓将它作为战场。”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吗?”
“不请官兵不议和,我只能如此,因为实在是承受不起土匪这一波又一波猛烈的攻击了。”
欧团练怒道:“知县大人主战,你主和,你想凌驾于知县大人之上?你的处境已是如履薄冰了,还懵然不知?两位团练,我们是否脱离苏仙,不再听从调遣?若你们不忍离他而去,我愿单人匹马在第一关闸口御敌。”
欧家安竟明目张胆地挑拨离间,不怒自威的苏仙淡然一问:“你们要逼宫?”
“无有此意!”韦大牛弯腰不起,扯着欧家安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胡言乱语了。脸红耳赤的欧家安粗鲁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拂尘而去。石家鉴心想:他俩往日不是好好的么?为何今日这般模样?对于关边楚而言,自己的激情刚被苏仙的鼓励所点燃,就如沉重的沙砾突遇阵风吹起,飞扬在天;可苏仙突然又吩咐撤出第一关闸口,他那狂热的心无疑凉了半截。
苏仙年纪轻轻的难当大任,石家鉴绝不容忍他的轻举妄动。但欧家安临走前对石家鉴使了个眼色,他心领神会,又突然想起苏仙才花了大钱买来英国佬的军备,怎会轻易放弃这场战事?于是乎便默不作声。
苏仙令下即行,城中四门大开让百姓随意出入,许多巡捕展露一副黑乌的脸在维持秩序,又来回梭巡以防不测。第一关闸口的士兵一队又一队井然有序地回撤到城内,在街道上扎营。苏仙在一旁监督着,很是怕脏,连连拍去扬起粘在身上的黄土。韦大牛心想军人应该不拘一格,像他这么小里小气的,没什么出息。
花宫英在得知苏仙顶不住了终于让出阵地往回撤时,并没有贪功冒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