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着镜子,还在一声不吭地照。
苏聪越看越觉得他古怪,便问他:“你一天没去上课,就在寝室里照镜子?”
蒋七摇摇头,朝苏聪阴恻恻一笑:“怎么会,照镜子又不像吃饭,不照会死。”
“那你怎么不去上课?”
“我在找些东西,这东西如果找不到,上不上课都没什么意义了。”
“你找什么?我帮你找吧。”
“你能帮我吗?你帮不了我。”蒋七一张脸忽然扭曲起来,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齿,阴阳怪气地说道:“我要找的东西就是我自己啊,我找不到我自己了,你看,镜子里这个人不是我,越看越不是我,怎么看都不是我,我自己呀,丢啦……”
他的声音逐渐尖利起来,像一簸箕的破碎玻璃,吱吱拉拉地划着苏聪的耳鼓。
苏聪紧盯着他,心猛地坠入了冰冷的湖底。
边沁说他丢了魂儿,而他说他丢了自己,好像……说的是一个意思。
难道这世界上真有丢了魂的人,一阵恐惧撞击了苏聪。
如果真是那样,眼前的就不再是蒋七了。这是一具掉了魂的空荡荡的躯壳,一具会四处走动的活尸体,而他的魂,就在不远处游荡着,某个夜深人静的三更天,才会悄悄地,悄悄地,悄悄地回来……
四
晚8点,学校组织大一新生听安全报告,主讲人是学校的保卫处处长,姓萧。
萧处长把近十年来学校附近发生的所有恶性案件都罗列了一番,碎尸的,****的,形象生动,绘声绘色,把一些小女孩的脸都吓白了。大家害怕了,萧处长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他最后总结道:“所以,在今后的四年里,你们晚上最好都给我乖乖地呆在学校里,没事少出去瞎溜达,你好我好大家好,听见没?”然后公布了一个报警的内线电话,就宣布散会了。
回寝室的路上,苏聪看到黄省胖乎乎地走在前面,紧走几步赶上去,把他拉到一边。他觉得有必要把这些奇怪的事告诉黄省,这个蒋七现在古里古怪的,万一真出现什么情况,多个黄省也好对付一些。
黄省听完后,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他皱皱眉头,没有吱声。
第二天,黄省找到辅导员王珩老师,要求调换一间寝室。王珩询问缘由,黄省犹豫了片刻后吞吞吐吐地说道:“我觉得跟我住在一起的那两个家伙,神经好像都……有点问题。”
王珩老师还是比较负责任的,马上跟学院的心理咨询室联系,找来一位心理学老师给苏聪和蒋七做了个问卷测试,结果发现苏聪没什么问题,而蒋七则严重得多,这位老师根据问卷结果,怀疑他有轻度的精神分裂症。
不过他也强调说,由于没有专业的检测仪器设备,这仅仅是一种估测,并不能下结论,准确结果需要到专业医院才能做出。
即便只是个不确定的说法,王珩还是吃了一惊。虽说现在高考的压力太大,几乎高中都有突发精神疾病的学生,但高考前一般都会有这方面的检查,把关很严,原则上这类学生本校是绝对不会录取的。
蒋七是怎么混进来的?
调出蒋七的档案,王珩发现上面没有任何有关精神疾病的记录。王珩有点疑惑,难道是入学前后这段时间蒋七才发的病?
那他这个辅导员就难辞其咎了。
想到这里,王珩有些紧张起来。他马上将情况向院里进行了汇报,学院随即联系了市里最大的精神疾病医院——山南二院,准备对蒋七进行一次全面检测。时间定在两天后,也就是下周一,如果确诊,学院预计会强制蒋七休学,直到他痊愈为止。
当王珩通知蒋七时,蒋七直勾勾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把脸凑到他面前,压低声音凶狠地说道:“我没病,你要不让我上学,小心你的命。”
五
周日没课,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满天乌云翻滚着,雷声闷声闷气。
苏聪猫在寝室里看了一天周德东的《我遇见了我》,一本恐怖小说。
下雨天他懒得出门,连食堂也没去,中午泡了袋今麦郎,挨到了晚上。
灯光黯淡,寝室里冷清,空旷,雨声隔着窗,轻飘飘地响在外边,像连绵不断的叹息声。
整间寝室里就只剩下他和蒋七两个人了。
黄省昨天上午就搬走了,他生怕蒋七半夜犯了病赏他一刀,落个非死即伤的悲惨结局。
蒋七从早到晚都没有出门,他缩在自己的床上,蚊帐低垂,外面还拉了道白布帘子,捂得严严实实,没有丁点儿声音,苏聪也搞不清他在里面做什么。
晚上7点半,雨停了,阴天,夜幕早早沉下,宿舍楼前的路灯在黑暗中亮起,一盏盏散发着幽白的光。
苏聪推开窗,一阵潮湿的冷风迎面打过来,他打了个寒噤。正想把窗户重新关上,就在这时,他看到楼前七八十米远外的一盏路灯下,一个人正笼罩在雪白的光晕里,朝他轻轻挥了挥手。
在浓重的夜色里,路灯的光亮显得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