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吃过饭,公上很无聊,到自己住的临水小屋内,打开放在床边平柜的抽屉,看见有一本印刷很不规范的书,封面印着“增广贤文”几个字。
他不经意的翻开,前几行字便吸引了他:“昔日贤文,诲汝谆谆,集今增广,多见多闻,观今宜鉴古,无古不成今。”他再往下看了一页,觉得这本书写得既顺口、又实际,便拿到颜文金屋里问:“爸,这是啥子书?多好看的!”
颜文金见他拿的是《增广贤文》,说道:“这是一个囚犯在监狱里写的,好看你看就是了。”
“在监狱里写的,他为啥在监狱里写呢?”公上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为啥子?犯了法,关起来了。他在监狱里没事,就反省,反省了就写出来了。”
公上似乎懂了,拿回房里认真地读,读了三遍,他基本上能够全部背熟了,他试着背,忘了的使劲儿想,想不起来的他翻一下书,又往下背。不到一天,他将《增广贤文》背得滾瓜烂熟。
从小学到初中,公上语文只学过伟人语录和诗词及战天斗地的文章,古文只学过《木兰诗》、《范进中举》、《苏堤》等几篇名著,破四旧、立四新,批林批孔,公上还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很多“反动书藉”和名著存在。
第二天早上起床,他又背了一遍增广,有个别地方想不起,他又看了一下书。在吃早饭时,他给颜文金卖弄地说:“增广我都能全部背下来了。”
他满以为颜文金要夸他,谁知颜文金却说:“你背了一天才背下来,人家三国时期蜀国的杨松,任何书看一遍就能全部背下来,你还认为你好能干?”
公上卖乖不成,反而碰了一鼻子灰。
吃了饭,公上又回到房里看了一遍增广,他认为自己任何时候都能背住,便将书放回抽屉。他还想找一找有没有其它的书,翻到中间,有一张盖着大红印章的“坏分子证明书”。
公上拿出来看,看后骂道:“******,我真的是这个命吗?在家里是富农分子子女,在这里是坏分子子女。”
原来,颜文金是坏分子,戴上了“坏分子”帽子。他怕自己看错,又再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心里又骂道:妈的,出来蛇神没找着,却又找到个坏分子家庭。骂完便去找颜碧玉。
公上到堂屋里见李文华和颜碧玉在一起干活,他假装无事,给颜碧玉眨了一个眼睛,便回到临水小屋。
颜碧玉会意,不一时便到了公上住的临水小屋。
公上把那张纸递给颜碧玉,颜碧玉看后呆在地上,翻了翻纸的背面:“我们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为了避开富农成分,结果逃到一个坏分子家里,这跟富农分子有啥子区别?”
公上很无奈的叹了两口气,骂了两声“******!”问道:“你觉得该怎么办?”
“你认为呢?”颜碧玉反问道。
公上想了想:“我原认为到这里来可以读书、当兵、当工人,挣脱富农成分,好抬起头来做人,谁知这一辈子逃不了这个紧箍咒,走到哪里都是鬼魔缠身,这大概就是命吧?”
他想了一下:“如果这样,我就不想在这里。这里是要比家乡好得多,吃大米、有电灯,一年只做半年活。这里的条件是要比家里好一万倍,但仍然没有前途。大爷一个人在家里没有人陪他,我回去陪他。”
颜碧玉说:“我们干脆去问一下爸,看是不是真的,等问了再说?”
“千万别去问爸、妈。我们假装不知道。盖了西昌县革命委员会的大红印章,这哪里还有假?去问了爸、妈,他们一是不好回答,二是要伤他们的心,三是怕我们担心。他们不说,我们就假装不知。总之,这次是来看的,等回去跟大爷说了再说,你认为呢?”
颜碧玉想了一下:“要得。”
颜碧玉走后,公上一个人坐在房里沉思:他弄不懂,父亲和这个爸看起来都比其它人能干,他们在解放前是怎样剥削和压迫贫下中农的?没给饭吃,没给衣穿,没给工钱,打骂欺压了他们?看样子父亲和爸不是这样的人。
挣钱买田地是天经地义的事,为什么要把他们都说得那么坏,那么狠?他忽然想到,西昌是一座古老的城市,也是大凉山,红军都在这里来过,说不定蛇神就在这里?改天爸带我进城的话,我要留意一下。
晚上,小国有来找他,约他到一个几里外的村庄去看电影《沙家浜》。公上本不想去看,因为看过无数遍了,但在家里又不好耍,便给爸、妈、颜碧玉打了招呼,取得同意后,便同小国有出门。
同路的还有七八个小伙子,有的年龄比公上大,有的年龄差不多。公上很合群,他们边走边打闹。走到一个较宽阔的田坎上,小国有突然说进行摔跤比赛,同伴都齐声赞同。
公上刚来不久,和其它人不熟,便不多言。
小国有突然指着公上:“公上,我们两个先摔。”
小国有因公上长得文静,一看便知不是摔跤的料。他首先找公上,是想把公上放倒后,在同伴面前显示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