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人的几艘“魔符”级运输舰而已,真正的战舰还没有登场。那种震颤就像是他登上“咒灭”号,将节流阀推到底之后,与萨卢姆家族的刺客在太空中跳着死亡的舞蹈时所感受到的那样。
只不过,他当时感受到的是兴奋与狂热,而米玛塔尔人们感受到的则是无边的恐惧……
几艘只有三天自持力,重量不到百吨的近日行星轨道太空舰,对付跨越数十光年的空间而来的一整支舰队。尽管马拉图?沙克尔知道这些场面只不过是药物产生的幻觉,只不过是自己过去记忆的碎片,但他仍然觉得自己的手有些微微发抖。他们的命运,整个米玛塔尔民族的命运,从艾玛人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决定了。他们在做的,其实只不过是无谓的挣扎而已。
不出所料,在镜头里,那几艘小小星舰的舰桥开始陷入了混乱之中。人们开始抓取身边所有够得到的舱外宇航服,那能为他们提供更大的生存机会。面对压倒性的敌人,已经没有人去考虑自己取胜的可能性了。
“安静……”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舰桥的某处响起,“大家保持镇定。”
没有用。人的求生本能在此时已经战胜了一切。
“当风暴降临时,我们的任务是将它挡在门外。”
混乱的场面在一瞬间停止了下来,就好像所有人都同时被魔法冻结了。
很耳熟的台词。很简单的语句。沙克尔曾经在无数文学作品和无数战前演讲中听到类似的话。
刚刚的那句话来自某本流传自旧世界的传奇小说,《连队消失在天际》。作为哈尔?沙图加大帝的那个自己凑巧有幸研究过它的原型战例。然后一时兴起,将它写进了米玛塔尔的军人誓词之中。
很英雄,但是英雄一般都躺在坟墓里。而且,与这句话的原型相比,这些星舰的操纵者们的生还率无限趋近于零。在这些简陋的战舰都被击毁之后,没有人能够救援他们,而艾玛人也不会理会这些人的死活。但就是这句话,完美地阐述了他们的使命:尽力为他们的人民挡住一切风暴,哪怕自己在这风暴中可能只是一点飘飞的纸屑。沙克尔甚至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在他还生活在地球上的时候,一句经常被各种人恶意调侃的话:“你是要当一辈子的懦夫,还是要当一个英雄,哪怕只有几分钟。”
“同意。帕特就在身后,我们无路可退。”
“是的,是时候履行我们的誓词了。”
十几秒后,略有延迟的通讯频道里传来了其他战舰的应和。这些刚刚踏上星海之路就不得不面对比他们强大无数倍的敌人的米玛塔尔人,他们选择了后者。面对叩门的风暴,他们选择挺身而上,哪怕他们在这暴风中只是几片在转瞬之间就被撕碎的纸屑,哪怕米玛塔尔文明将被毁灭,将来不会有任何人传诵他们的壮举,甚至不会有任何人记得他们。
漫长的仿佛长达一个世纪的半分钟过后,艾玛人的后续舰队抵达。密密麻麻的奥格诺级好像等待捡食腐肉的金色甲虫,布满了墨黑色的太空。与此同时,米玛塔尔人唯一的八艘具有恒星系内航行能力的战舰完成整队,开始向前航行,走向他们最后的征程。
尽管在他经历的数万年时光中,沙克尔见过无数万舰级别的会战,目睹过超过十万艘战舰的残骸,见过无数战舰被毁灭时发出的绚丽火光,但他还是觉得,那是他一生中见过的最壮丽的焰火——那些米玛塔尔的脊梁们,用他们的鲜血与勇气点燃的焰火。
屏幕中央的画面开始出现雪花,然后是剧烈的颤抖。
他听到了他一生中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话。
“瓦基尔基地,这里是‘狂暴’号。聚变弹齐射,坐标,本舰。重复一遍,坐标,本舰。”
向我开炮……万年不变的英雄结局。英雄们都死了,只有我还活着。这一刻,沙克尔脑海中想起的,不仅是那些在脉冲光束的豪雨之中化为飞灰的米玛塔尔男子汉。在这一刻,沙克尔想起的,是人类历史中从不缺乏的那种,为了自己的民族,赴汤蹈火而九死不悔的英雄们。赤脚跨过特拉华河的大陆军士兵,穿着单衣冻死在长津湖畔的志愿军战士,高喊着乌拉举着燃烧瓶冲向坦克的苏联政委……是否每一个伟大的民族,在它的背后都有一群这样的无名英雄?
在自己记忆的幻境迷宫之中,沙克尔捂着脸,瘫坐在地面上,身体不住颤抖着。大滴大滴的泪珠从他的指缝之间留出,滴落在地面上。他终于明白了,为何药物所产生的幻觉,会将他拉回到“黑暗之日”,拉回到米玛塔尔人的命运堕入深渊的那一天。因为,那确实是他心中最疼痛、最会悔恨的角落。不管自己曾经是什么人,不管自己想要成为什么人,但是,在这个宇宙中,在新伊甸这个世界中,自己永远无法割断的身份,还是一个米玛塔尔人,一个艾玛帝国眼中的“奴隶种族”。他终于理解了,在见到自己时,米兹罗?赛博眼中的那种,交织着蔑视和痛恨的眼神。因为,自己确实是一个叛徒,一个背叛了米玛塔尔民族,一个辜负了先辈们的鲜血和痛苦的人。
他用力抹掉了脸上的泪水,从冰冷的地面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