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是个聪明人，立刻明白了朱允熥的意思——这不是他该问的。
局面已经彻底变了。
朱允炆死了，陛下被控制了。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大义灭亲，调集兵马攻打皇宫，救出陛下，然后等着被暴怒的朱元璋以“护驾来迟”或者其他什么借口一起清洗掉；要么
跟着眼前这个狠辣的外甥孙一条道走到黑！
这还用选吗？
他们淮西勋贵本来就是太子那一系的，朱允炆上位他们这些人迟早是个死。可若是朱允熥上位那是自己人啊！
“舅姥爷。”
朱允熥站起身，一步步从御阶上走下来，来到了蓝玉面前。
“孤要做皇帝。”
朱允熥直视着蓝玉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这个忙，你帮是不帮？”
蓝玉看着近在咫尺的朱允熥，看着那张年轻却充满野心的脸庞。他体内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那种久违的在战场上赌命的快感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他猛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甲胄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臣，蓝玉，愿为殿下效死！”
这一跪，便是承认了新君。
“好！”朱允熥伸手扶起了蓝玉，脸上露出了一丝真切的笑容，“有舅姥爷这句话，孤的大业便成了一半。”
蓝玉站起身立刻进入了角色。他眼中精光四射，杀气腾腾地说道：“殿下，事不宜迟！宫内虽然已经被殿下控制，但城外还有京营五大营的兵马。若是天亮之后消息走漏，恐生变故！”
他大手一挥，做了一个切菜的手势：“臣这就持殿下手谕出宫去五军都督府！凭臣在军中的威望，天亮之前定能将京营兵马牢牢掌握在手中！若有不服者，臣当场便斩了他！”
这是蓝玉的惯性思维，简单、粗暴、有效。
朱允熥摇了摇头。
“不妥。”
蓝玉一愣：“殿下何意？兵贵神速啊！”
朱允熥转过身走回到那一摞空白的圣旨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舅姥爷，你现在若是大张旗鼓地去军营反而会引起怀疑。深夜调兵乃是大忌。一旦军心浮动，若是有人趁机煽动，说此乃矫诏，局面便可能失控。”
蓝玉眉头紧锁：“那殿下的意思是”
“不动，胜过乱动。”
朱允熥拿起那方玉玺，语气平静得可怕：“舅姥爷，你打仗讲究的是攻城略地。但现在的战场，不在城外，而在人心。”
他看向蓝玉：“京营那边，不需要去镇压。只需要做一件事——带着皇爷爷的密旨和兵符去见几个人。”
“哪几个人？”
“五军都督府的左右都督，还有锦衣卫那几个千户。”朱允熥冷冷一笑，“告诉他们，陛下有旨，今夜京城有变，命他们即刻入宫。记住，不要让他们互相通气。”
蓝玉眼睛猛地一亮，他瞬间明白了朱允熥的意图。
这是要把这些掌兵的关键人物骗进宫来，瓮中捉鳖！
只要控制了这些人，外面的十几万大军就是没头的苍蝇，根本飞不起来！
“高！实在是高！”蓝玉忍不住赞叹道，看向朱允熥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敬佩。
这一招“引蛇出洞”比他直接去军营硬碰硬要高明太多了，风险也小得多。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朱允熥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宫城的方向。
“舅姥爷，你常年在军中，容易忽略一件事。这京城里能坏事的不仅仅是拿刀的，还有那些拿笔的。”
蓝玉一怔：“殿下是说那些文官？”
“不错。”朱允熥冷声道，“明日早朝，才是真正的战场。那些文官最重‘正统’二字。
“若是他们知道真相必然会有几个硬骨头在朝堂上死谏，甚至血溅当场来博个清名。到时候孤就算杀了他们也会背上得位不正的骂名，天下士子之心就散了。”
蓝玉急了：“那怎么办？这些酸儒最是难缠！”
朱允熥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所以孤需要舅姥爷再帮孤做一件事。”
他招了招手示意蓝玉附耳过来。
蓝玉凑上前去，听着朱允熥的低语，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震惊，最后化为一片骇然。
他退后两步，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殿下这这会不会太狠了？”
朱允熥重新坐回那张像征着至高权力的椅子上，端起已经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狠？”
他轻笑一声，将茶盏重重地顿在桌上。
“舅姥爷，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明日太阳升起之时，孤要这大明的天换一个颜色。任何敢挡在孤面前的人”
他没有说完，但眼中的杀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蓝玉看着他，再次重重抱拳。
“臣，领命！”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不再有丝毫尤豫，只有全然的服从与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