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世家亦非蠢人,岂会轻易相信那些丧家之犬,并跟着他们行此灭族之事?空口白牙,如何取信?”
杜楚客嘴角那抹冷笑更深了,带着一种掌握一切的笃定。
“仅凭旧怨,自然不够。但若我们许之以重利呢?”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
“我们可以告诉他们,我们已经拿到了……太子赖以敛财、并意图借此收买天下人心的……制盐新法的完整秘方!”
李泰猛地瞪大了眼睛,几乎要从坐榻上弹起来。
“制盐新法?!你……你拿到了?”
东宫凭借那神奇的新法制出的雪白精盐,如今已在权贵圈中小范围流传,其品质远超官盐,利润之大,可想而知。
若真能得此秘法,无异于得到一座金山!
这对任何世家来说,都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杜楚客缓缓摇头,神色平静。
“臣并未拿到。”
李泰一愣,随即泄气:“那……”
“但他们不需要知道我们没拿到。”
杜楚客打断他,语气冰冷。
“我们只需要让他们相信我们拿到了。事成之后,太子倒台,东宫势力土崩瓦解,到那时,谁还能追究这秘方是真是假?”
“即便他们事后发现受骗,木已成舟,太子已废,他们难道还敢声张自己参与了构陷储君之事吗?”
“更何况,届时殿下您大权在握,许他们些别的利益,安抚便是。若有不识抬举的……哼。”
一番话,将阴谋诡计的精髓阐述得淋漓尽致。
虚虚实实,借力打力,驱虎吞狼,最后还能过河拆桥。
李泰沉默了。
他靠在榻背上,闭上眼睛,胸膛起伏,内心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杜楚客不再言语,他知道,此刻需要魏王自己做出决断。
这是赌上身家性命的豪赌,成则一步登天,败则死无葬身之地。
时间一点点过去,李泰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脑海中闪过父皇严厉的目光,闪过李承乾近日那令他不安的沉稳,闪过李冶那怯懦却同样拥有继承权的身影,更闪过那至高无上、像征着天下权柄的龙椅……
终于,他猛地睁开双眼,那双小眼睛里所有的尤豫和恐惧都被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所取代。
他坐直身体,脸上肥肉绷紧,看向杜楚客,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个低沉而决绝的声音。
“好!”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紧紧盯着杜楚客。
“此事,由你亲自去办!调动一切可动用的资源,连络那些隐太子旧部,许以重利,诱以权势,务必说服他们,并借他们之手,撬动山东世家!所有环节,必须单线联系,绝不可留下任何指向本王的痕迹!”
他的语气越来越重,带着一种近乎狰狞的严肃。
“记住!此事不管成与不成,都是滔天之祸!无论如何,父皇必定追查到底。一旦泄露半分,届时……你我,乃至整个魏王府,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杜楚客站起身,深深一揖到底,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殿下放心!属下明白其中利害!必当小心谨慎,步步为营。所有经手之人,皆会用其软肋牢牢控制,即便万一事败,也绝无可能牵扯到殿下身上!”
“去吧。”
李泰挥了挥手,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重新瘫回坐榻中,闭上了眼睛。
“本王,等你的消息。”
杜楚客再拜,而后转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凉殿。
殿内,李泰独自一人,良久,才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混合着恐惧与兴奋的叹息。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此刻他的心态已经严重失衡,如果不赌上一把,李承乾即位,他照样死无葬身之地。
……
几乎就在魏王府密谋着这桩足以掀起朝堂巨浪的毒计之时,大唐的朝堂之上,李世民颁布了一道震动天下的诏书。
常朝之上,待寻常政务议论已毕,御座之上的李世民并未如常宣布散朝。
他目光沉静地扫过丹陛下的文武百官,沉默片刻,方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追忆往事的沉痛。
“朕,近日追思往事,常怀怆然。”
只此一句,便让满朝寂然,众臣皆知皇帝将有重大宣告。
“武德九年,六月四日,玄武门之事……”
李世民直接提及了这个敏感的禁忌。
“兄弟阋墙,祸起萧墙,实乃人伦惨剧,朕心至今深以为痛。”
殿内落针可闻,房玄龄、长孙无忌等重臣皆垂首敛目,心中波澜暗涌。
“然,时势所迫,非朕本愿。彼时,建成、元吉,屡构嫌隙,意在图朕。”
“朕为社稷计,不得已而为之。”
李世民语气沉痛中带着辩护的坚定,旋即话锋一转。
“然,建成、元吉,终究是朕之手足,高祖皇帝之子。其过往,亦曾有功于国。其罪在其身,其名……不应长此污损。”
在百官惊愕与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