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李承乾脸上“您拥有这世间最尊贵的身份,享受着万民的供奉。“
“您可曾想过,那些供奉您的‘民’,他们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您脚下的这座大唐江山,它不仅仅有太极殿的辉煌,两仪殿的威严,东宫的富丽。”
“它还有无数条泥泞的乡间小路,无数间低矮破败的茅草屋,无数张被劳苦、赋役和不确定的明天刻满风霜的脸。”
李承干的心跳莫名地加快了。
他从未从这个角度去想过。
民?
他只知道自己是储君,是未来的天子,万民是他的子民。
可子民具体是什么?
是户籍册上一个冷冰冰的数字?
是每年上缴租调、提供徭役的抽象概念?
还是—李逸尘口中那些有血有肉,会因得到田地而安稳,也会因赋役灾病而典儿卖女、最终逃亡的活生生的人?
一种陌生的、沉甸甸的东西,开始压在他的心上。
“陛下开创贞观之治,海内承平,四夷宾服,功盖千秋。”
李逸尘话锋一转,提到了李世民“但陛下之功,多在平定天下,厘定制度,稳固江山。之境。租庸调制下,农户负担依然沉重“
“吏治若有不清,则民受其害。“
“世家门阀依旧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仕途与地方。”
“边州之地,胡汉杂处,治理艰难,百姓困苦,更有那无数看不见的角落里,仍有冤屈不得伸,仍有饥寒不得恤。”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眼神逐渐变得复杂起来的李承乾。
“殿下,若您为帝,您是只想做一个守成之君,维持着陛下留下的这份基业,确保它不在您手中败落?”
“还是—您想做一些,连陛下都未曾做到,或者无暇去做的事情?”
“您是想做一个被史书轻轻带过的‘某宗某帝’?”
“还是想做一个—真正改变了一些东西,让这大唐江山,因您李承干的存在,而变得有些不一样的皇帝?”
“比如,让寒门英才,能凭才学而非门第,立于朝堂之上?”
“比如,让天下农户,能真正拥有并守住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不再轻易被豪强夺走“比如,让边州的百姓,能安居乐业,不再受胡骑侵扰、官吏盘剥之苦?”
“比如,让那些冻毙于道旁的惨剧,少一些,再少一些?”
李逸尘的声音不高,每一个问题却都象重锤,敲打在李承干的心防上。
这些问题,与他以往听到的“仁政”、“爱民”等空洞概念完全不同。
它们具体,尖锐,直指现实的内核。
李承乾彻底沉默了。
他内心的风暴从未如此剧烈。
恐惧、茫然、被否定后的痛苦,与一种被悄然点燃的、模糊却炽热的东西交织在一起。
他发现自己过去十几年的生命,竟然如此狭隘和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