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丢在这儿,没有医药也没有吃的喝的,除了等死,我们还能干什么?”
阿尔黛环顾四周——这里的草棚少说也有百来个,这么多人,都被丢在这里等死吗?
她蹙眉:“这里只有你们吗?”
男人垂下眼,盯着自己的断腿,幽幽道:“不啊,还有……死人。这里昨天才死了十几个人,都被拖走了。上面的大人说了,死人不能放在这儿,会污染商路的。”
阿尔黛忍不住说:“你们到底被派来做什么?为什么会死这么多人,残这么多人?”
男人惊诧地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吗?”
一秒后点点头:“也是,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魔法师肯定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抬起完好的胳膊,往前方指了指:“前面,锡山,知道吧?那里一个月前发生了滑坡,山石土块和树木堵塞了道路,贵族老爷们就找我们来清理。包吃包住,每干一天,能得到一个黑面包和一碗水。但,不干就什么都没有。”
他看向自己的断腿,自嘲地笑了:“我这样的人,现在还能怎么干活?”
阿尔黛沉声道:“这里的人,都和你一样吗?”
男人闭上眼,躺在地上,声音低下去:“嗯,锡山的山体崩塌还在继续,我们这批人,都是昨天被殃及到的。没死的就抬出来丢在外边,死了的直接扔掉。”
“……反正,总有人会补上缺口的。”
阿尔黛凝神,仔细感知着光元素,探查周围的情况。几次呼吸后,她睁开了眼睛。
这个人说得没错,被丢在最外面的,都是非死即残之人。如果放任不管,他们活不了几天。失血、感染和晚上的失温,每个都能要了他们的命。
猫一直静静地听着,圆圆的猫瞳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那双金瞳里的雾气还没散,仍然倒映不出女孩儿的面容,但是近在咫尺的距离能感知到她的呼吸,包括此刻如同下定决心般的深呼吸。
阿尔黛沉声道:“我不会让你们就这么死掉的。”
这次,她没有伪装声音。
男人愣了愣,觉察出几分熟悉来。
他是不是在哪儿听过这声音?又清脆又坚定,还带着少女特有的柔润。这么悦耳好听的声音,听过就很难忘记。
阿尔黛拔出随身的剑,熟练地在地上勾画纹路。
她的手又稳又快,不多时,一个大型法阵便逐渐成型。阿尔黛单膝蹲下,划破手心,白金色的魔力混在血液中滴在阵心,刹那间,灿金色的光芒大放!
男人被强光刺得不得不暂时闭上眼睛,阿尔黛也暂时闭上了眼睛,唯独猫的眼睛还是睁开的。
和太阳一样耀眼的光似乎对它没有丝毫影响,它还在看着阿尔黛。
强光冲天而起,在天空中炸开,光柱与光团纷纷化为光雨落下,平等地洒落在每个人身上。
这一刻,像是天地间所有的光都汇聚在了这里,每个人脸上都是不敢置信,怀疑自己已经来到了天堂,不然伤口怎么会自己愈合?疼痛明显减弱,生命力缓缓回复,濒死的人重新拥有了生机。
阿尔黛睁开眼睛,远远望向中央教廷的方向。
她知道,制造出这么大的动静后,教廷不可能不派人过来查看。魔法师和骑士团的速度她了解,等他们来到这儿,治疗法阵的光会刚散去不久,魔力波动依旧会残留。到时候,只要一查探,教廷的魔法师就会追溯到她身上。
但……那又怎样呢?
阿尔黛看向那些灰蒙蒙的人群。
他们凭什么被作为使用完的耗材丢在这里,又凭什么不被看见呢?
最好不止是教廷来人,王室那边也来人,因为她也有想问的问题。
阿尔黛收回眺望的目光,看向这些被光雨浸润的人们。
她没有刻意扬高声音,只是坚定地,一字一句地说:“我是光明圣女阿尔黛,我会帮你们要到答案。”
如果不给公道,那她就自己去讨。
她的话音落下许久,没人应答。长久的安静让猫都转移了视线,看向这些平民。
然后,在这双雾青色的眼瞳和金瞳里,映出了一个又一个艰难地跪下,或无法跪下,只能用自己残存的手脚做出感激动作的人。
他们无言地跪拜着,用行动诉说自己最虔诚的谢意。
就连那个嘲讽阿尔黛是教廷魔法师的男人,也趴伏在地,重重磕了好几个响头。
这些纸片一样单薄的平民,好像突然就鲜活起来了,眼里都是挣扎着想活下去的火光。
他们也怕死,他们明明拼命想活下去。
阿尔黛听到了这声音。
她坚定地说:“我不会让你们成为纸片。”
纸片很轻也很脆弱,会被风化,会成为碎片,可平民也是有灵魂的活人,他们的命有重量。
阿尔黛看向远方,优秀的听力让她已经听见了马蹄声。
来找她麻烦的人就快到了。
那就看看谁的道理更硬吧,要是道理说不通,她的拳头也还算硬。
猫转头看向阿尔黛,这次,它眼睛里的雾气不太显眼地褪去了一点。
清澈的金色瞳仁里,模糊地映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