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昏蒙,一地月晖混合着昏黄的烛光一同晕开在凌乱堆叠的床帏间,有几缕恰巧落在美人含泪的眼眸中,那双含情妙目里泠光微闪,映出天子充斥着暴戾之色的俊美面容。
庄宓觉得自己会死在他手里。准确些说,身下,或者床上。
庄宓很久没有被他扯着陷入这样令人欲狂的飓风狂浪之中,所有的感官都被填满,不留一丝空隙,不禁觉得分外辛苦。
她艰难地扬起细长的颈,想要争得一些呼吸的余地,但他的手随即覆上,牢牢地扼住那截腻白的脖颈,青筋凸起,力道极大。
他是真的恨到想要杀了她——在这近乎窒息的一刻,她平静地确信。
是她负他在先。
高高在上的天子捧来他的真心,却被她毫不留情地践踏。
朱聿这样自信到近乎狂傲的人,这三年间必定恨极了她。
庄宓猜得没错。
朱聿凝视着那张在他掌控下露出痛苦之色的雪白脸庞,眸光狠戾。每想起她一次,恨意便越加沸腾,直到灼痛他的五脏肺腑,让他的恨意与杀心一寸寸凝固,直至坚不可摧。
或许等到亲手杀了她之后,他尖啸不止的怒气才会找到出口。
庄宓轻轻阖上眼,任由柔软的身体如同坠入春波之中,随着飓风狂浪袭来而不停摇曳,那张犹如神女一般的美丽脸庞始终不见露出害怕,又或是恳求的神情。
哪怕是一点。哪怕她愿意睁开眼看看他。
朱聿死死地盯着她,哪怕狭长凤眼盯得发痛,酸涩得来下一瞬就要滑落下泪来,他也不肯眨眼。
有时候他真的恨不得将这个女人的心肝都挖出来,亲手摸一摸,到底冷成了什么模样。
为什么痛苦的只有他?迟迟走不出这场南朝精心策划,欲令他亡国的美人计的人居然是他。
何其可笑。
三年不见,没有金脂玉膏、华服珠饰的滋养,她仍旧美得惊人,那双从前令他爱极的眼睛紧紧闭着,仿佛是厌恨他到了极致,连最后看他一眼都不肯。
“谁允许你这样对孤?”朱聿放开她被扼出深深红痕的颈,青筋暴起的手像是蟒蛇一般,沿着她细弱的颈往上爬,转为攫住她的下巴,“庄宓,你怎么敢。”
说到后面,他已是咬牙切齿,深切的恨意与怨念化作丝丝缕缕的网,紧紧缚住她,令她难以呼吸。
朱聿恨她,却又忍不住本能,视线下意识地追随着她起伏微弱的心口,再到她始终紧闭着眼的潮红面庞。
她瘦了许多,从前便称不上丰盈的身子如今只剩细细一把,薄薄一层皮肉之下的骨头硌得他很不舒服。
凭什么只让他体会这种痛苦?
“睁开眼,看着孤。”
朱聿指腹缓缓摩挲过她细白的面颊,拨了拨她低垂的眼睫,见她不肯睁眼,亦不肯作声,他蓦地沉下,裹挟着怒意的声音伴随着更重的扌岛弄一同震碎她的心神。
“你再不睁眼。孤立刻令人处死那个小孽种。”
他话里近乎漠然的狠绝让庄宓心惊肉跳,与此同时又有一股无法压抑的愤怒奔上心头——他怎么可以那样称呼端端?
“她有名字。她叫庄皎。”
朱聿没料到她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须臾的怔愣之后随即涌来的是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拆成两半的暴怒。
“来人!”
庄宓微微睁大了眼瞳。他没有停下。
巨浪拍岸的声音大到令人无法忽视,可屏风后很快传来内侍恭敬的应答声。
庄宓羞耻得几乎想要立刻死去。
朱聿抬起她的脸,逼迫着她抬起头,泛着血色的眼紧紧盯着那两瓣柔润的唇,不再犹豫,重重吻了下去。
唇齿交缠的声音在惊涛骇浪的声响中仍然格外清晰。
庄宓知道,屏风后的内侍必然大气不敢喘,屏息凝神地等待着天子的指令。即便有屏风床帏遮挡,他看不见他们此刻的样子,但是庄宓还是无法忍受。
舌尖一阵剧痛。
朱聿顿了顿,反而吻得愈发狠,越发贪。
直至两个人口中都充斥着铁锈腥气,朱聿才放开她,顾不上擦去唇边流下的蜿蜒血痕,冷声下令:“把那个小孽种丢到虎园里,什么时候啃干净了,再把骨架拿回来,留着孤和皇后慢慢观赏。”
内侍领命,恭声应是,眼看就要即刻去办。
“不——不要。”庄宓终于屈服,艰难地撑起身,搂住他的脖颈,做出从前他最喜爱的姿态,颤抖着声音求他,“端端,端端她——”是你的女儿,是我们的女儿。
或许是太过激动,她的身体被濒临崩溃的情绪逼到极致,没来得及等她说完,人就已经晕了过去。
……
庄宓吓得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额间浮上一层细密的汗珠,手抚着怦怦直跳的心口,雪白柔美的脸庞上残留着恐惧与忧虑。
还好。还好只是一个噩梦。
“阿娘……”
身畔传来孩童细弱的呼声,庄宓低头望去,小脸圆圆的孩子揉着眼睛,也跟着坐了起来,但实在太困,肉乎乎的小手不停地揉着眼睛,也只能艰难地挤开一条闪着水光的小缝。
庄宓搂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