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下意识地想起了谁。
“太好了,阿鸢,你得帮我!”周霁言了解她,这个姑娘的情绪很好猜,他终于有了一点信心,低声问她是谁,是老太太还是府里的哪位夫人:“我想请你帮我打听一下叔父的喜好……”
梁鸢看着他热切的目光,低声道:“你都不问我今天过得怎么样吗?”
“内宅有什么,都是女人,左不过是聊些胭脂水粉,儿女家事。”在他印象里是这样的,只是梁鸢的表情显然不是这样的,他好像反应过来,问她:“发生了什么吗?”
“没有,没什么。”她往日是会说的。今天终于发现没有必要。
“我尽力吧。”
他们关系牵绊太深,已经说不清了。亲事是她父亲离世前定下的,换过婚书,也过了媒聘。更好笑的是父亲没有儿子,离世的前一日晚上,却将自己半生的积蓄都给了这个只有一纸婚约的女婿。
所以她离开了他,几乎算得上一无所有。
听见她的话,周霁言终于高兴了起来,也不再拉着她说话了,唤又兰过来将另一间厢房收拾好。他过去住。
今日内宅闹了好一通,心月阁也不得安歇。下人来报二姑娘一直睡不下去,大太太只能披了衣裳起来照看女儿,到了心月阁才发现女儿躺在床上一直在落泪。大太太的心都碎了:“好孩子,你怎么了,哭什么?谁惹你不高兴了,母亲揭了那人的皮。”
底下的丫头站战战兢兢。
周舒月不语。
“娘,我不喜欢她的脸,你能不能帮我划烂了它。”
大太太吓得魂都飞了,忙捂了她的嘴:“丫头就罢了,漂亮的脸皮也没什么用,划了逗你一个高兴也算是她有福。可是今早那个不行,那是言哥儿的媳妇,将来闹起来娘也保不了你。”
“你叔父可是最不能容忍这种事的。”
“不就是一个知县的女儿吗。”周舒月翻了个身,侧身看着底下跪着的丫头,看见各个脸上都是口子,心里才涌出一点满足感。
这孩子的病愈发的重了。
大太太也心惊于她的偏执,却也无能为力,告诉她:“你别乱来。你房里的丫头我让人给家里封了口,不会传出去,你祖母也不知道。我们家是清贵人家,不能传出这种事。”
床上的呼吸渐渐地沉了。
大太太给她盖上被衾,无意间瞥见女儿脸上的烫伤,心里微微刺痛。冷眉看着底下人道:“照顾好姑娘,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拿你们是问。”
“是。”
梁鸢翌日才知道,周家几位太太夫人这几日都在静安寺。马车是一早走的。若换做平日里,她这会儿该去请安……悄悄松了一口气。
也才有了空暇的时间去研究那本书。
书用的是极好的材料。墨蓝色的皮纸,中间的纸页摸上去是光滑柔韧的,边缘圆滑细腻,翻开的时候不容易伤了手。她盯着它好半天,下午才去厨房找了蘖跟粉,却又缺了白帆,花椒一类的东西。只能自己拿了钱出来买。
“姑娘,您体己银子本就不多,怎么能拿来买这些。”又兰看着桌上那一堆东西,有些心疼。
梁家的银子都在姑爷手里,还都置换成了田地,她们昨日买热水的钱都是精打细算的。
“……该买还是要买的。”梁鸢也知道自己缺钱,可是答应了人家的事就得做,况且这本书弄成这副模样也有她一份不是:“好啦,你忘了李妈妈说的什么了?我以后每月都有二两例银啦!”
说罢把又兰推了出去。
这一坐又是一下午。
这是很费神又费心思的事情。她花费了两天的功夫,才将这本书修得干净齐整。唯一不足的是墨色封皮上那点点水痕……这种纸浆她调不好。
坐久了很难受。她便捧着书到檐下,一页一页翻开,让其自然晾干。
心学到底是什么?
书页随风翻动间,她也看见了里面的字迹,空白处偶有批注,她大多都看不懂。只是那一笔规整漂亮的馆阁体很是吸引人。她翻了许久许久,才明白一点点,这本书是要人遵循自己的本心。同时也是修心。
修心便要灭欲。
也就是在这一页,她看见这两个字上用朱红画了个叉。不影响阅读,却又能看得出此书主人的不屑。
王阳明是大心学家。敢这样直接抹掉两笔的人实在不多。
坦率地承认且接受自己的欲望……她忽然好奇起这书的主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