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凛冬。
驿馆人来人往,一群身着鲜明绸衣的公子哥儿忽然上了二楼,勾肩搭背,满身酒气,提着掌柜的衣领让人换出个宽敞的地方来。
阁楼响起急剧的嘈杂声。夹杂着男人的调笑,让其间姑娘家颤抖又气急的声音显得更为弱势了些!
“你们干什么!这是天子脚下,有你们这么无礼的吗!”
“快起开,再进来我们可要报官了!”
穿着绿色比甲的丫头怒目横视,张开双手用力挡着身后的女孩儿,却没想到愈发勾起这群混子的好奇来,一个两个的勾着脖子,挤眉弄眼地往里探。
“原来是个姑娘,好说,好说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爷又不是没见过女人,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天仙……”
周遭看热闹的人嚷嚷起哄!
为首的男人穿着一身宝蓝的袍子,更是来了劲。满身酒气,脸色涨红,眼看着就要将挡在跟前的丫头掀翻出去!却不想那道始终掩藏的倩影的忽然出了声,拉开了挡在身前的小丫头。
“这位公子!”
语气僵硬,或许也是因为气的,有些冷巴巴的模样。一下子就将众人的目光引了过去。男人愣了神,也顾不得眼前碍事的丫头了,怔怔地往里看去。只见丫头身后一袭牙绯色的裙裾,白皙如画的面孔,眉梢是淡淡的烟黛色,即便面无表情,那也是漂亮得不像话的!
陈少爷眼睛发直。
这样的目光令人反感。
梁鸢讨厌这样的眼神:“这间房舍是我先定下来的,你无缘无故闯进来,是哪里来的道理!就算是想要与我换一间,也没有这样带人硬闯的。你执意如此,那我也只好报官了!”她忍着心里的不适,在强硬与退步之间反复衡量,还是选择了不那么激烈的言语。
“我……”那公子哥儿姓陈,一身锦衣华服,身量富态,一时间被这张漂亮得挑不出一点瑕疵的小脸迷晕了头,没接话。
他身边的狐朋狗友顿时露出玩味的眼神。当着一主一仆的面就撺掇着陈少爷:“这姑娘再漂亮,也忒不懂事儿了些,您父亲可是盛宁侯爷,放在哪儿都是有名有姓的,还要报官?这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还是个家里有爵位的!
梁鸢听完心里更窝火了几分,却是按住了心思,只想等着周霁言回来。谁知就在她思索的这两息功夫,听昏了头的男人竟径直朝她伸了手,还一脸仁义的说道:“本公子也不是那等仗势欺人的……”就要按上她的肩膀。
“陈少爷!”
她手心沁出了汗来,仰着脸呵斥。却引得周遭的公子哥儿笑开了花,立即围了上来:“咱们陈公子又不辱没了你……也不知是谁家的姑娘,这般不识趣儿!”
梁鸢吓了一大跳,又兰‘啊’了一声,目光却往楼阁梯台出望了去!惊讶地喊道:“小姐!”
福禄寿字的梯台忽然涌现了大批官兵,如潮水般往阁楼上来。
梁鸢吓了一大跳,没见过这样儿的阵仗,手微微抖了一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啪的一声就将房门关上,把堵在门口的公子哥儿摔个鼻青脸肿!
也把陈公子骂娘的声音堵在了外头。
这会儿的动静,可比方才那群公子哥儿的弄出的动静大多了。大批官兵涌上了阁楼,脚步声震天响,门口高几上的花瓶‘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也把梁鸢跟又兰的心狠狠地震了一下。
“姑娘……”又兰大一些,忙去捂小姐的耳朵,心也跟着门外的动静揪了起来。
“陈家贪污受贿,蒙蔽圣上,其心可诛!”
“快把人抓起来!”
梁鸢耳朵快要震得听不见了,外头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她抱着又兰,又听见方才将她堵在门口的男人的惨叫声,还有人群四处逃窜的声音,心高高地提了起来。
父母离世,她孤身一人后,便愈发小心了。人也胆小了许多。
心跳一下比一下快。
只是门外摔打声愈来愈大,她跟又兰躲在角落里,差点儿吓得叫出声来。直到声音渐渐小了,劈里啪啦的碎瓷片声也消失,只能瞧见高丽纸糊的门窗处走动的影子。
门外响起‘咚咚’的敲门声。来人道是京师衙门的,奉命前来拿人:“让您受惊了,我等已探查清楚,陈家公子方才冒犯了您,他已是罪人之身,眼下更是罪加一等,我们会如实禀报上差大人!”
梁鸢冒了一身冷汗,不敢开门,只试探着道了一声谢。
周霁言不在。她孤身一人。
还是小心些好。
门外默了许久,就在她以为人已经走了的时候,方才那道声音再次传来:“只是,还有件事要烦请姑娘……也不麻烦。”他道明原由,只是说得委婉:“陈家作恶太多,要将其法办还需陈列罪证,想请您出面写份证词。”
尽管七拐八绕,梁鸢还是听明白了。有人要把盛宁侯公子横行霸道的罪名坐得再严实一点。
盛宁侯陈家……
梁鸢沉默。
“非是我不帮大人,只是我是个姑娘家,实在不好……”
"这!"门外的差役听明白了,这东西写出来终归污人名节。也默了一瞬,用力挠了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