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死音
海上的日子,度日如年。
哪怕明滢如今已脱离狼窝,平安坐在哥哥安排的船上,她也依旧不能放心。前方不断有巨大的火弹声传来,她听得心惊胆颤,也不知战况如何,只能焦灼地等待。
那夜,在冰冷的海水中泡了一阵子,她身子弱,不耐寒,如今披着厚衣烤火也还是觉得冷,两瓣泛白的唇上下开合。
再过了几日,海面平息,鸣金收兵。
沈明述连盔甲都没来得及脱,上了船便迫不及待来见明滢。明滢听到动静,急忙奔了出来,问了他的伤势,得知虽胳膊中了一箭,可那一箭射偏了,但经医治包扎,已无大碍。
“咳吃……
沈明述虽没受皮外伤,可在搏斗时被断裂的甲板震伤肺腑,受了不轻的内伤。
哪怕他极力在明滢面前掩盖虚弱,可一股腥甜翻涌到喉头,他还是忍不住,偏头咳出一口血来。
“哥哥,你怎么了!”
地上一滩殷红尤为刺目,明滢呼吸一窒,什么都不顾上,先扶沈明述坐下,再吩咐人去找船上的大夫。
沈明述面色苍白,痛意压垮了他的背脊,“我没事,小伤,养养就好了。明滢鼻尖泛起剧烈的酸胀,深深的愧疚包裹心上,泪珠就滚了出来。哥哥这样,都是因为替她解蛊。
想到这件事,她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留下几道红印子。那个雨夜,檐下落雨,一下接着一下敲击在心头,生冷又窒息。“此蛊无解。”
屋内死寂,气氛凝重。
贺帘青望着兄妹二人逐渐沉下去的面色,良晌,才道:“除非……”明滢忽然抬眸。
沈明述先出声:“除非什么,是需要什么灵丹妙药吗?贺大夫不妨说出来,我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去寻。”
贺帘青只是摇头。
这些日子,他翻遍了医书,才找出一种最为凶险的解法,此种解法风险极大,他起初才不曾对他们兄妹言明。
可看到沈明述激动的神情,他喉头动了动,还是说了。“除非,有人愿意给中蛊者换血。”
“把她的血放了,换上旁人一半的血,如此一来,她体内的蛊毒,才能尽数清除。″
他看着沈明述,嗓音被凝重浸染:“不过,给她换血之人,会气血亏空,最少都要损耗十年阳寿。”
明滢静静听着,牙关冷得发颤,手指不知觉地在抽动。“我不解蛊了。”
她害怕这样,害怕哥哥会为她奋不顾身。
为了救她,不值得。
沈明述略过她的话,看向贺帘青:“贺大夫,若用此等方法,何时能动手?”
他不愿意看到他的妹妹变成这副样子,她该记得一切。十年寿命,刚好弥补他弄丢她的十年。
那十年,他锦衣玉食,做富贵人家的公子,她却过得凄苦无依,四处飘泊。“哥哥!“明滢泪如泉涌,死死拽住沈明述的手,“我不解这个蛊,只要离开了他,就算中蛊又如何。只是,往后要麻烦哥哥多教教我,我有什么不能忘记的,只要你多教教我,我就会记得的。”
“阿滢,你听话。”
沈明述知道,这样无济于事,若是放任不管,迟早有一天,她会连他也忘记。
明滢态度坚决,眼看拗不过兄长,只能起身打开门:“贺大夫,谢谢你的帮助,你走吧,我不解蛊。”
贺帘青想说什么,终归咽下不语,默默走了。她以为送走贺帘青,便能断了哥哥要救她的念想。可当她喝了杯茶水,迷迷糊糊睡去后,再次醒来时,见哥哥嘴唇苍白,面色虚弱地坐在她床沿。
这一瞬,她记起了很多事,记起了家破人亡的那年、记起了躺在她怀里死去的凌霜、在她面前坠崖的林霰、命比纸薄的锦葵。她看见哥哥的脸,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那时,她心里除了对一个人的愧疚,还有对一个人的恨!是这两种情绪,才撑起了她破碎的躯壳。
她有预感,他们出不去杭州城的。
是以,在她听哥哥说,他会回京领兵来打裴霄雲时,便在偷偷地下一盘棋。她说服了哥哥,把他们在城中问医的事放出去,引裴霄雲的人来查,早晚会查到他们的住所。
于是,哥哥独自去城门探消息时,果真收到了裴霄雲的信,为了演戏,哥哥假意去了裴府,因早有防备,路上顺利逃脱,亦麻痹了裴霄雲。而她,意料之中也收到他的胁迫信,伪装成中蛊的样子,主动回到他身边,等着他带她上船。
上船之后,如约收到了哥哥放出的信鸽。
裴霄雲傲慢自大,自以为能掌控一切,还把她当中了蛊,满心都是他的绵儿,主动把路线图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她。正中她下怀啊!
船驶得飞快,浪拍乱石,她的心随着轰鸣的巨响跳动。想到这些,她泪光粼粼,终于能快慰几分。因为哥哥平安回来了,裴霄雲的结局就不会好。她端过下人熬来的药,送到沈明述手上,等他喝下药,气色恢复了几分,问到:“哥哥,他呢?”
从船上逃离的每一夜,她眼前总会闪过他的脸,又被她一次次用意识狠狠掐灭。
仇人是生是死,她要亲耳听到……
一提到裴霄雲,明滢的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