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番外1
自定西王战败后第二年春,残垣断壁逐渐恢复,州府重建,新帝改良律法科考,大康海晏河清。
江东在那一战死伤惨重,惨状在各州府中尤为严重,历经修葺,在春日逐渐有了生机。
沈朝珏奉新帝之命,到江东巡防,要回家乡,鱼徽玉一路陪同。官衙早早安排了住所,鱼徽玉要回老宅住,沈朝珏便推辞了官衙好意,他比以前好多了,拒绝旁人时变得委婉。
鱼徽玉在几步之外,听沈朝珏和官衙的人交涉此事,听他僵硬的婉拒,不禁失笑。
“你在笑什么?"沈朝珏忙完事宜,朝鱼徽玉走过来了。鱼徽玉摇摇头,唇角还是上扬。
两个人没有坐轿子,是走回老宅的,正好可以观察江东现况,周遭的墙路都被重砌过,看起来已经没有了战争的痕迹。路上还是沈朝珏发觉了卖糖葫芦的小贩,他给了银钱,很大方地说,“不用找了。”
鱼徽玉接过剥好油纸的糖葫芦,她递给了沈朝珏先吃,沈朝珏咬下一颗。薄脆清甜的糖衣下,山楂酸涩。
鱼徽玉已有半年没有回老宅了,回到老宅,这里似乎并未收到战火的伤害。半月前,江东收到鱼徽玉要回来的书信,已提起准备,鱼徽玉的院子被清扫得很干净,屋中的花枝都被修剪得恰到好处。一路舟车劳顿,鱼徽玉很快睡去。
她醒来时,已是傍晚,窗外昏黄的晚霞溜入屋中,物件都被镀了层金光。鱼徽玉下榻,披上外衫,问了侍从才得知,沈朝珏在她睡下没多久便回官衙处理公务了,临走前还叮嘱侍从不要进屋扰她安睡。这一路他们是坐马车回来的,难免颠簸,一觉过后,鱼徽玉觉得一路的疲劳有所消除。
鱼徽玉刚回老宅,还未好好走动,沈朝珏没有回来,她便出院子走动,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偏僻院前。
去年鱼倾衍回江东,他就是住在此处的,鱼徽玉站在紧闭的院门外,久久没有动作。
定西王在齐州举兵造反,鱼倾衍第一时间便回到了江东。那时候在江东,鱼倾衍常在官衙处理事务,或在检查城防,鲜少有可以合眼休息的时候,一日最多睡上两个时辰。
鱼倾衍住在老宅,战事让他和将士们一样无法安睡,深夜常常在书案前反复看那张熟记于心的地形图。
定西王屡屡派兵试探城防,城内提心吊胆,以江东的兵力,若定西王全力而攻,援兵若不能到,江东必定失守。
但即便是守不下来,他也不会放弃这座城池。看着纷飞的战火,鱼倾衍想到父亲,母亲,还有家中的弟弟妹妹,他如今是家中的依靠,面对此等大事,却没了从前的果断,反倒希望有人能告诉他该怎么做。
院门外,鱼徽玉推开门,恍惚间似乎一切都是梦,推开门,还能看到兄长的身影。
鱼徽玉进了里屋,里面很久没有人来过了,窗户没有打开,在黄昏下显得朦胧,鱼徽玉走到书案前,那里有几个揉成团的废信纸。记得鱼倾衍离家时,他答应她,到了江东会给她写信,鱼徽玉等了很久,却等到他的死讯。
鱼徽玉将纸团打开,里面是他未写完的信,其中一封明明已经写了许多,不知为什么没有寄到她手中。
书信上的字迹清隽工整,就像他的一辈子,活得端方清白。徽玉,我已到江东,勿念。
记得以前在侯府,你还未及笄前,父亲总在北地御敌,不常回京。你常盼望着父亲的来信,每逢北地来信,你总会问,有没有父亲单独给你的信。父亲事务繁忙,不会注意到你这些心心思,他很少单独给你信,每次看到你失落的身影,身为兄长,发觉竟不知如何安慰你。后来你和离回了江东,我每个月都有给你写信,你只回过我一封。没有收到你的回信,我好像体会到你当时的心绪了。徽玉,为什么不给我回信?
后来你与我说,你知道我讨厌你,你也讨厌我。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对你严苛,是希望你可以做事事周全的贵女,却全然忘了询问你是否愿意。如果你不想,其实也可以。你可知,当你说我不在意你时,兄长有多心心寒?那一刻,好像为你花费的所有心血都成了泡影。
徽玉,你的朋友、你的丈夫,都是后来才慢慢开始爱你。只有兄长,是在你没出生的时候就开始爱你,是你无论怎么样,都不会丢下你的人。1你怎么可以质疑兄长的真心。
我们是至亲骨肉,身体流着一样的血,眉目间有彼此的影子,即便是分离,也不会彻底分离。
所以我们不会分别。
鱼倾衍将信写了一半,没有往下写,也没有寄出去,他想着,很快就会和妹妹见面的,很多话等见面了,亲口和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