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怨恨的,是自己。
他早就痊愈了。
她捂着脖子大咳,脸涨得通红,眼泪黏在睫毛上,在掉下来之前用手背抹去。
“狗咬吕洞宾。”
清九撑起身子,愤然甩了他一巴掌,极响极脆。她拖着发软的腿朝外走。
“你要什么都可以给,除了这个。"他在原地唤住了她,极为冷静,像是谈判地说,“用之不尽的灵石,法器,灵兽,上天入地的术法,仆从,什么都可以。”
“会说话啊?"步子止在洞口,她面朝山洞外一片蔓翠花红,语气又硬又冷,“我就要元阳。”
“你既不愿给,那你给我找个来。”
临渊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睫毛盯着光里的她。只要是元阳就可以?与是不是他无关?冲上大脑的怒火比先前更加汹涌。清九半侧过头,光勾出她的轮廓,极尽嘲讽道:“不是说什么都可以?怎么,你这么厉害,给我介绍个有元阳的对象做不到吗?”临渊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长得像魔域无边无际的永夜,最终在她迈步离去的刹那说了一声好。
期限的最后一日,临渊部下领来五十名男修,十人一组站成五列方队供她拣选。
临渊自若道:“人都在这儿了,皆是元阳在身。选一个还是几个,清九道友自便吧。今后天涯路远,你我两不相欠。”清九抱着手臂,懒得看他:“我们有这么熟吗?叫大恩人。”在部下面前如此多少有点儿挂不住,临渊绷着个脸,不说话。“不愿意?那叫大债主好了。“清九瞥他一眼便向方队走去,眉头皱得很紧。众所周知,修士的颜值会随着修为的提升得到一定改善,故而修仙界人均帅哥美女。他是从哪儿扒拉出来这些歪瓜裂枣。她转念一想,因为是歪瓜裂枣所以有元阳也很正常,把自己给说服了。她竭力在方队中找看得下去的。
如果说跟男人相亲是一场视觉冲击,那她今日被原子弹轰了。这个得蹲下来才能平时,这个得打着灯笼才能看清,这个柴得塞牙,这个油得得配洗洁精……
她来来回回绕了几圈,像是一定要从垃圾堆里找出个男朋友,其间几次看向临渊,他虽负手面无表情,可她总觉着此人浑身处处透着得意。是了,他在挑衅她。
他的意思是她只配歪瓜裂枣。
她又将自己说服了。
于是气势汹汹质问道:“你有意思么?你就是这样对大恩人的?”临渊抱起手臂,面带悦色:“审美是主观的,我看诸位倒是各有风采。”临渊部下脸色大变,惊慌请罪道:“属下失职,是属下审美畸形,您说要越难看越好,属下”
话没完,便被神色僵硬的临渊消音。
另一位部下识趣地将人都领走,只余下清九临渊二人,气氛冷到冰点。清九冷眼看着他:“狗与吕洞宾,蛇与农夫,你和我。”临渊:“我不咬人。”
她转身便走:“你是野兽,不咬人,直接生吞活剥。算我倒霉,白照顾你三个月连句谢谢也没有,连背单词都落下了。罢了,我只要自己问心无愧。你走吧,我不需要你报恩了。”
他跟在她身后:“你连我的名字都不问问吗?”“不好意思,"她冷哼一声,“不在乎。”“天涯路远,两不相欠,你我今后便是路人,路人的名讳有何好记?我的脑子要用来记单词。”
行至大梨树下,她猝然刹停,抬起下颌傲然望他:“前面就是合欢宗山门了,你这么刚烈,还请止步吧。”
他在树下伫立良久,直到她身影渐渐隐入上山的曲径林荫。临渊抬头望望开满冷白碎玉的大梨木,站在簌簌飘零中,伸手接住了一瓣白得近乎透明的残花,心头发沉。
怎么会有人尽心竭力却什么都不图呢?
准确来说,她清九,一个声名本就不大好的宗门里,修为低到近乎没有的女修,冒险接近他魔君临渊,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怎么可能甘心到头来一无所获?
难道她当真不知他是谁么?
况且,她明明说了看看元阳,怎么又改口退缩了。定是欲擒故纵的伎俩。
她必须得看。
大看特看。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定要她现出原形。
两日后,他衣冠楚楚坐在大梨木的枝桠间,披着身墨色大氅,随风摆动,腿上抱着坛酒,很显眼。
见她出了山门,朝山洞走去,唤道:
“春时酒最好,道友可要来一杯。”
她斜抬头,目光穿过错落的花枝,对上临渊垂落的视线,抽出腰后的唢呐示意道:
“我不酒驾。”
“而且我要背单词。”
他跳落在她身侧,极为轻盈,捞起她的腰,转瞬便至山洞外。“回来我送你。”
她回首望向合欢宗的方向,隐隐可见大梨木树冠纷白一片,睫毛合了合,轻声道:“两个时辰。”
“什么两个时辰?”
她说:“三个月前,我把你从大梨木下背来这里,我走了两个时辰。而这对你来说,不过弹指。”
临渊缄默地松了手,两人一前一后,在洞口近旁的崖边坐下,此时夕阳正将落,漫天霞光潋滟,迎面有山林晚风吹来。临渊取出两只瓷杯,为自己与她斟满:“这是品质很好的灵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