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妈妈的说是要现在就接她回家,她在电话里问,不是说过几天吗,却没用,最后只能跑着回家跟寇青再见。灼热的光晕里,她看着黄轩琳跑出去了几步后又转身和她摆手的身影,恍惚生出点对于大人世界的厌倦感。
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时候,你永远不知道你今天的伙伴过后的几天,是不是她父母就带着她离开了这里。
就像你永远不知道,
这是不是和某个人最后一次的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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觥筹交错,节奏感极强到心跳都跟着重鼓点一齐震颤,迷醉的蓝紫光线中,多的是人手指里夹着烟举着酒杯被音乐和氛围煽动情绪,在漫天的鲜红的手抛纸中,怒骂哭泣亲吻。
方隐年站在吧台后没什么表情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卷发,精致,手里拿着杯蓝粉交界的鸡尾酒,这是她刚才让方隐年给她调的。名字叫,一见钟情。
女人醉眼迷蒙,将两张百元放在桌子上递过去:“这两百换你的联系方式怎么样?”
酒吧里最少的是什么样的人?
清醒的人。
方隐年就这样冷静淡漠的站在吧台,白的不太健康的那张脸映照出各色灯光,眼神却黑洞洞,瞧上去沉静,一尘不染。“不够?你在这工资多少,我付你两倍,做我男朋友。”女人边说边从身边的名牌包里掏出钱夹。
方隐年不胜其烦,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个。“我喜欢你,或许我还可以爱上你。”
女人笑着将身子伏在吧台桌上,低胸装前露出圆润的弧度。方隐年胃里一阵翻涌,生理性的厌恶几乎要穿破喉咙,他总是不能理解这些对着他的脸就产生欲望的人,简直是深恶痛绝那些浅显的根据面孔和躯体就产生的情感。
这就是他为什么讨厌爱。
如此廉价。
他始终没开口,只是在交班的时候将桌子上的钱塞进口袋。正往外走的时候,方隐年被店长拉住,四五十岁的男人,大腹便便,油光满面低声在他耳边说:“你能不能对那些女的好点,不要那么清高,你知不知道她们都冲着你来的。”
接着又看了眼方隐年隐隐簇起的眉,在红光中使得他棱角锋锐,唇角鲜红,不说话带着点莫名疹人,他补充。
“反正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要是再收到两次对你的投诉,你就不用来了。”
方隐年冷冷:“奥。”
挥开店长的手,大步朝外走。
如果是之前,他估计早就撂下店内的一切辞职了,可现在不行,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街边乞讨的流浪汉,脑子里想着那十万块钱。那十万块钱付钱给了律师一千五,修缮房子的一万,换了冰箱,墙壁。拿出来六万,付了现在出租屋的首付,全款二十万,他是拿不出这么多的,所以只能每月还房贷,又给自己买了伤保险,收益是寇青。
剩下的一万,被他装在那个牛皮纸袋里,上面是用马克笔写的字。“寇青学费。”
他既憎恨这个世界,又对他漠不关心。可是,他现在有了一个妹妹,她会在家等着他,开开心心的住在他为她搭建的小房子里,乖乖的吃饭睡觉上学,乖乖的喊他哥哥。
所以一切都变得不太一样。
所以他不可能允许她会有离开他的任何可能性。下午五点半,他站在匀水街对面的红绿灯前的斑马线,看着倒数的红灯秒数。
十三,十二,十一。
下一秒,他懒散的抬起头看到匀水街菜市场外,嘈杂混乱,世俗算计,他总是会皱着眉走过的那条街道前面。
几乎像是在燃烧的夕阳余晖中,那个他想要悉心养护着的人,在扎着毛茸茸的马尾,穿着件他觉得很丑的蓝短袖,像只小狗一样蹲在两篮黄枇杷面前,但着头喊:“卖枇杷卖枇杷,刚摘的鲜甜多汁的好枇杷,五块钱一斤。”有老奶走到她摊位前指指点点:“太贵了丫头,你去看看别人家都卖三块的好不好。”
她脸被晒得通红,忙站起身,弯着腰将手里的枇杷递到那老奶面前,语气恳切:“我的这个枇杷很甜的,都是刚摘的,没有打药,您要是要我就是少点。”那瞬间他几乎将手里握着的冰露矿泉水瓶捏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