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破冰了
消息来得比异人预想的要快,也更为直接。就在他拜访司马错后的第三日午后,一名身着普通军士服、面容冷峻、眼神锐利的军士直接出现在了异人府邸,递上了一枚没有任何纹饰的玄色木牌,只沉声说了一句:“武安君有请,公子若得空,即刻随我来。”语气平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干脆利落。
没有通过司马错府上转达,也没有任何客套的铺垫,白起用他最习惯的军中方式,给出了回应。
那一刻,饶是异人心中已反复推演过各种可能,真正接到这直接到近乎突兀的邀请时,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恍惚了一瞬,心跳似乎都漏了一拍。他下意识地接过那枚触手冰凉,仿佛还带着沙场肃杀之气的木牌,指尖微微收紧。“有劳壮士,异人稍作整理,即刻便随壮士前往。“他迅速稳住心神,对那军士客气地说道。
那军士只是微微颔首,便退到门外等候,身姿挺拔如松,沉默得像一块山石。
异人转身快步走回内室,赵絮晚见他神色有异,迎了上来。异人将手中木牌向她示意了一下,低声道:“武安君的人,现在就要见我。”赵絮晚眼中瞬间掠过一丝惊诧,显然也没料到白起会如此干脆,且方式如此直接。她立刻帮异人整理了一下本就齐整的衣冠,动作迅速而轻柔,低声道:“一切小心。”
异人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心绪彻底压了下去,眼神恢复了平日的沉静。他不再耽搁,转身便随着那名沉默的军士走出了府门。马车并未驶向咸阳城内那些权贵聚居的里坊,而是兜兜转转,最终停在了一处靠近西侧城墙、颇为僻静的院落前。
院墙不高,门扉古朴,甚至有些陈旧,若非那名引路军士确认无误,异人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否来错了地方。
这里与武安君昔日的显赫声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军士上前叩门,三轻两重,似是某种暗号。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名同样穿着普通的老仆侧身让开。军士对异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自己却留在门外,并未进入。
异人定了定神,独自迈步走了进去。
院内比他想象中更为简朴,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几株老树和一些耐寒的寻常草木。
院中一人,背对着他,正负手立于一棵老槐树下,仰头看着光秃的枝桠。他身形依旧挺拔,穿着一件半旧的深色布袍,未佩任何饰物,但仅仅是一个背影,便有一种渊淳岳峙的沉凝气势,让整个院落的气氛都为之肃穆。异人停下脚步,整理衣冠,对着那背影深深一揖,语气恭敬而清晰:“晚辈异人,拜见武安君。”
那身影缓缓转了过来。
映入异人眼帘的,是一张饱经风霜、刻满了岁月与杀伐痕迹的脸,他的面容比异人上次看见的要苍老了许多,好像一瞬间老了十岁,双鬓几乎布满了霜白,额间皱纹深如刀刻。
但那双眼睛,却并未因沉寂而变得浑浊,反而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锐利且冷静,带着一种洞悉世事人心的穿透力,只是被他淡淡一扫,异人便觉自己那点心思仿佛无所遁形。
没有寒暄,没有客套,白起直接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公子要见老夫,所为何事?”
异人被他这单刀直入的问话方式弄得心头一紧,准备好的说辞在嘴边转了一圈,最终还是选择了最坦诚的那一部分。他再次躬身,将之前对司马错说过的那番关于岭南战事困惑、想聆听见解的话,更为恳切地重复了一遍。
白起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直到异人说完,他才几不可察地抬了抬眼皮,目光落在异人因紧张而微微握紧的手上。“公子,"白起的声音依旧平淡,“你这些话,是用来应付司马错的,还是真心想问?”
异人心头巨震,他猛地抬头,迎上白起那深邃的目光,咬牙道:“不敢欺瞒君上,困惑确有,但……晚辈亦知此举冒昧,或会引来非议。只是……只是觉得,当此之时,或需有人来问,而君上之见,或于国有益。”白起盯着他看了片刻,良久,他才缓缓移开视线,重新望向那棵老槐树,仿佛在对着树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王上近来,脾气是不太好。”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声音也不高,却像一道惊雷,猛地劈开了异人心中所有的迷雾和猜测!
异人猛地怔在原地,脑中瞬间清明!
是了!是了!
白起为何愿意见他?岂会真的因为他一个无足轻重的公子那番听起来冠冕堂皇的″请教"?
自己之前隐约的猜测没有错,白起看的,根本不是他公子异人,而是他背后那座咸阳宫,是那位近来因南边战事不顺而焦躁易怒的秦王。白起这是在给王上面子,也是在给王上一个台阶下!自从年后,秦王的脾气一天坏过一天,动辄斥责发火,这在咸阳几乎是人尽皆知却又讳莫如深的事。
根源何在?无非是岭南战事投入巨大却进展缓慢,甚至可能暗藏败绩,让这位雄主颜面受损,心气不顺。
白起纵然被闲置,但他对军国大事的敏锐嗅觉岂会消失?他必然清楚朝堂上的暗流涌动,清楚王上此刻内心的焦灼与困境。他不见自己,是本分,是谨慎。但他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