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自己幻听了。
苏予辞神态自然,坐了下来,伸出手指,将床单上被弄出的不平整的褶皱一道道抚平。
他并不是很想理她。
因为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在他面前要求他做出这种幼稚且愚蠢的举动。
更不明白怎么还会有人觉得单凭一句口头言论就能得到他的确保,苏予辞有点哑然,或者说,简直要被她蠢笑了。
好吧,的确就是有这种人,又蠢又可怜。
不过,她是第一个,要求他发誓的。
然而这一切放到她身上似乎又会让人觉得无比合理,所以苏予辞面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只以沉默来作为答复。等将褶皱抚平,又将枕巾换成新的,规规矩矩地摆在床头之后,苏予辞才看向姜稚鱼。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姜稚鱼眨了眨眼,嘴巴微张,胳膊微抬,轻轻拉了下苏予辞的衣袖,弱声问他:“苏道友,是不是不可以?”苏予辞什么也没说,既没有发誓也没有拒绝。姜稚鱼松了手,坐在床里侧,曲着膝盖始终没有抬头,可仔细看,她膝盖处的布料已经被洒湿。
苏予辞默默看了一会儿,不由得无声笑起来:“我发誓,不会留姜姑娘一个人的。”
窗外的红月冷漠地脾睨这一切。
誓言应生而出的法则,在他们这种人身上,实在是,毫无束缚可言。这句话落地后,姜稚鱼猛地抬起头,泪水还未干,欣喜便从唇边油然而生。那是个腼腆的,还带着几分羞涩的笑,笑起来的时候有一对浅浅的梨涡,很漂亮。
寂静的夜色里不时传出火星溅到油盏里发出的噼啪声响,一点烛火在她的眼底安静地燃烧。
心里安定下来,姜稚鱼眉眼弯弯,同苏予辞闲聊,又忽然想起一件事,觉得还是同苏道友说一声为好。
“苏道友,你知道沉鲛湾过几日会出现蓝色的海吗?”“我想和关内一起去看看,"姜稚鱼问他,“可以吗?”“姜姑娘,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这里很危险?”苏予辞抬了抬下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轻描淡写地说:“我想,应当是说过的,只是姜姑娘并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对吗?”姜稚鱼有点尴尬,但还是乖乖地同他解释:“可是关内说不会有危一-”苏予辞直接打断她:“所以,姜姑娘只认识了她几天,就已经这样信她了?”
他勾着唇角,仍然在笑,笑容却染上了不明显的嘲讽:“哪怕是我,亦或者容道友,都已然变得不可信?”
“我没有这个意思,"姜稚鱼满脸失落,漂亮清澈的眼眸里覆盖着一层还未散去的晶亮的水光,“只是之前我们都约好了,我也答应了的……”苏予辞缓缓道:“是姜姑娘答应的,并非是我答应的。”话锋一转,轻声道:“或者,姜姑娘也可以让容道友陪你。”胸中像憋了一口气,吐不出来又压不下去,姜稚鱼滞涩地眨了下眼:“那我,可以自己去吗?”
“姜姑娘该知道自己的能力,也该知道此处诡异。”苏予辞看了她一眼,眼里带着些许轻蔑,见她看了过来,又立即收敛了:“所以我还是希望姜姑娘不要给我们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毕竞我和容道友也会有疏忽的时候。”
言下之意就是,他们没有闲工夫一直看着她。这样毫不遮掩的话,让姜稚鱼脸上空白了一瞬,紧接着呈现出一种异常羞耻的、与自卑交替闪烁的表情。
她摸了摸耳垂,欲盖弥彰地扯过话题:“好晚了,感觉有点困了,苏道友你困吗?”
说不下去了,手指蜷起,姜稚鱼垂着眼睫,慢慢地,那点羞恼的水汽就从眼底一路泛滥,转眼之间就将衣领沁湿了一片:“我不去了,这样总行了吧,你干嘛要这么….
明明是句带着哭腔、埋怨的话,可落在苏予辞的耳里,却变了味,甚至连拉长的尾音都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苏予辞一愣,面色变得有点微妙。
缚妖帛被她这话给吓到了,生怕被迁怒,连忙解释道:′那个,我听栖醉说,有些姑娘月事期间会比较脆弱,情绪波动也会较平时大些。苏予辞淡声道:'我需要你多嘴?'
缚妖帛立即焉了。
顿了片刻,苏予辞心平气和,很有耐心地同她解释:“抱歉,可能是我语气不太好,毕竞我也只是担心姜姑娘,不曾想,竞惹了姜姑娘不悦。”他实在没必要同她说这些无意义的话,答不答应其实都影响不了什么,顺着她又何妨?
“其实,其实只是一个人呆在屋里,有些闷,"见苏道友态度这样友善,姜稚鱼又变得很羞愧,耳朵尖都滚烫起来了,“我没有想要责怪苏道友的意思。还有,心情总是时好时坏,她有点控制不住。“无碍,我也并没有放在心上,"苏予辞突然道,“姜姑娘有铜钱吗?”“啊?“姜稚鱼被他问得一脸茫然,摇了摇头,“我没有。”她出来已经很久了,但可惜的是,她的兜里一文钱也没剩下。苏予辞没说话,将红绳上的合背铜钱取了下来,用余下的天息壤捏了个小泥人。
铜钱刚融进去,那个小泥人便立即活了过来,在姜稚鱼眼前转来转去。姜稚鱼满眼都是新奇,抬眸,去看苏予辞。“姜姑娘不是无聊吗?"苏予辞微笑着,笑声如汀汀溪水,“就权当是刚刚的赔礼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