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绒毯覆盖着双腿,隔绝了温度,也似乎隔绝了与这具身体的一部分联系。掌心那枚龙凤玉佩的棱角带来的微弱刺痛感早已消失,只剩下玉石温润的触感。但那种奇异的、仿佛触及到什么核心的感觉,却隐约残留。
霍晓晓再次为我诊脉,指尖搭在腕间,久久未语。她的眉头越蹙越紧,似乎在确认着什么难以捉摸的东西。
“奇怪……”她低声自语,“噬心蛊确实安稳,脉象虚浮也如常,但这丹田中的寒气……虽依旧微弱,却似乎……更‘活’了一些。”她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我,“小夜,你可有感觉到任何异样?除了虚弱和失语?”
我缓缓摇头。异样?这具身体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异样。麻木、沉重、不受控制,如同寄居在一个陌生的壳子里。所谓的“寒气活跃”,在我此刻混沌的感知中,不过是死水微澜,引不起任何波澜。
霍晓晓沉吟片刻,取出随身携带的针囊。“我再为你行一次针,稳固心脉,顺便探一探那缕寒气的底细。”她看向七文,“七文,守好门,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七文沉声应道,身影完全挡住了门口的光线。
细长的银针在烛火下闪着寒光,精准地刺入我头顶、颈侧和胸口的几处大穴。微弱的刺痛感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酸胀。霍晓晓下针极稳,指尖蕴含着温和的内息,引导着针感。
当针尖触及心脉附近时,噬心蛊盘踞的位置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悸动,带着排斥与警告。霍晓晓立刻放缓了力道,绕开了那最核心的区域。
随即,她的内息尝试着,极其小心地,向丹田深处那缕蛰伏的冰寒探去。
就在那丝温和的内息触及冰寒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嗡鸣在我脑中炸响!
不是声音,更像是一种震荡。眼前的景象猛地一晃,烛火的光芒扭曲拉长,化作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白!
蚀骨的寒意再次袭来,比梦境中更清晰,更真切!那不是外界的寒冷,而是从骨髓深处弥漫出来的,带着一种毁灭性的死寂。视野里,漫天冰尘飞舞,所过之处,万物凋零,化为齑粉(jifěn)……【烬霜】!
“呃……”一声极其压抑的、破碎的痛哼从我喉间挤出。不是因为银针,而是那瞬间席卷而来的、源自灵魂本能的痛苦与……熟悉感!
霍晓晓脸色骤变,瞬间撤针,指尖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猛地按住我的肩膀,一股更柔和却坚定的内息涌入,强行将那冰寒引发的震荡压了下去。
“小夜!”
“少家主!”
七文和七雨同时惊呼,瞬间围了上来。
那冰寒的幻象来得快,去得也快。如同潮水退去,只留下彻骨的冰凉和一片空茫。我靠在轮椅里,呼吸微促,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喉咙里那股阻滞感更强了,方才那声痛哼几乎耗尽了力气。
霍晓晓神色无比凝重,她紧紧盯着我:“你感觉到了?是‘它’,对吗?”她没有明说,但我们都明白,“它”指的是那与“烬霜”相关的寒气。
我无法回答,只能极其轻微地眨了一下眼。
七文脸色铁青,拳头紧握:“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连晓晓姑娘你的医术都……”
霍晓晓抬手打断他,摇了摇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我:“这非寻常寒毒,更像是一种……烙印在生命本源里的力量,或者说……诅咒。它与噬心蛊性质截然相反,却又诡异地共存。方才我的内息只是轻微触碰,就引来了如此剧烈的反应……”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小夜,这‘烬霜’之力,在你受伤失忆前,你是否能掌控它?”
掌控?我连它是什么都不知道。记忆是一片空白,只有这具身体残留的本能和痛苦在无声地嘶吼。
我再次摇头,眼神空洞。
霍晓晓叹了口气:“看来,失忆让你失去了对它的控制,甚至可能让它变得不稳定。噬心蛊压制你的情感记忆,而这‘烬霜’……或许与你更深层的本源力量相关。它们在你体内形成了一种危险的平衡,一旦打破……”
后果不堪设想。她未尽之语,我们都明白。
暖阁内再次陷入沉寂,比之前更加沉重。不仅有心怀叵测的飞姐,有态度莫测的祖父,有需要守护的秘密,如今,连我自己的身体,都成了一个蕴藏着未知危险的谜团。
七雨重新端来了煎好的药,浓郁的药味在空气中弥漫。我顺从地喝下,苦涩的汁液滑过喉咙,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夜色渐深。
我被七雨和霍晓晓安置回床榻。轮椅放在一旁,像一个沉默的伙伴,或者说,囚笼。
躺在柔软的锦被中,身体依旧沉重麻木。噬心蛊如同最忠诚的狱卒,盘踞在心脉,监视着任何可能的情感波动。而丹田深处,那缕被惊动的冰寒,似乎并未完全平息,像一头被短暂唤醒的凶兽,在黑暗中蛰伏,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威胁。
我闭上眼。
眼前不再是纯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