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国六十二年，寒冬。
帝王寝宫。
殿外跪满了太医院的人，以及数位噤若寒蝉的朝臣。
当今天子用这整整几十年的时光告诉了他们，他并不是一位真正意义上的暴君。
如今满朝文武，大多也都是真心臣服、效忠于他。
可即便这样，这个朝代的命运，似乎仍然无法改变。
随着帝王寿终正寝，再无人能撑住这个岌岌可危的国家。
每个人心中都明白……这个国家的命数，怕是就到这儿了。
除非陛下还能活下来。
可……显然是不可能了。
珩帝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八十岁，对一个帝王来说，已经算很长寿了。
“陛下……”
宫人刚开口，就见眼前那躺在龙床上的天子轻轻挥了挥手。
“都出去。”
“是……”
终于，偌大的寝殿内，只剩下年迈的帝王一人。
珩帝浑浊的眼睛望着头顶的床帐，思绪却早已游离去了别处。
过往如同走马灯一般，在脑中一一浮现。
最终，化作一声微弱的叹息。
“孤终于……可以来见你了。”
“待孤的棺椁也入了皇陵，我们便能……永远在一起。”
既然那青年不来见他，他便主动去找对方。
他不相信——难道到了九泉之下，还是不能见到自己想见之人？
老天不至于……对他这般残忍。
哪怕只是一面……
也足够了。
“当——”
就在这时，从某个不知名的地方，传来一道有些突兀的动静。
像是寺庙里撞出的钟声，低沉而幽远，又像是一种宣告——
宣告死亡的来临。
珩帝缓缓阖眼，整个世界……万籁俱寂。
就这么静静地躺了片刻，忽然，一道寒风卷着股淡淡的花香，飘入鼻间。
闻到这淡雅香气的那一刻，神智猛然清醒。
眼下明明是冬天……
又怎么会有玉兰花香？
下意识睁眼，朝殿外看去。
身体似乎突然轻盈了许多，没了先前的沉重感，视力也恢复到了年轻时的程度。
来不及在意这些，注意力便全然被殿外那一缕缕飘落的花瓣吸引。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已经死了，这不过是临终前最后的幻象？
一边想着，一边下了床，一步步朝殿外走去。
当见到外面那棵玉兰花树下，正背对自己的身影时，呼吸瞬间静止。
也不敢再继续往前。
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
就会打碎了眼前的幻境。
“……楚墨？”
“陛下，你终于醒了。”
那黑发黑眼的青年微笑着转过身来，模样和他记忆中的没有区别。
就连声音也都一样。
“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青年眼角微挑，朝他伸出一只手。
“陛下，我们该走了。”
“……走？去哪儿？”
珩帝嗓音微涩，有些哽咽。
这么多年了……你总算愿意来见孤一面了？
“当然是去我们该去的地方了。”
青年的手仍未收回，脸上笑意深远。
“所以陛下，走不走？”
“……当然。”
这是他朝思暮想了一辈子的人，他又怎会拒绝？
毫不犹豫地走出大殿，用尽全部力气，将青年的手攥入掌中。
下一刻，青年嘴角笑容扩大。
他眼前的一切，被一阵铺天盖地的白光所取代。
……
“陛下，时辰已到，该出发了！”
仇公公的声音听起来依然那么有精神。
珩帝心下慌乱，下意识去寻找那青年的身影。
转头却发现，楚墨正一脸欣赏地打量着他此刻的模样。
“陛下，你可真好看啊。”
“……？”
眼前的场景，为何这么眼熟？
这不是……
当年举办祭天大典的那天么？
就在这天，煜王萧长枫展开了弑帝谋逆的行动。
也是这天……他从此失去了身边这个被上天派来救赎他的青年。
可他似乎……
回到了事情发生之前？
“想什么呢？夸你都没反应。”
楚墨抱剑而立，神色戏谑。
“陛下不会是紧张了吧？”
也是，毕竟祭天是大场面，还是在百姓见证之下，紧张也正常。
“走吧陛下，没听仇公公说么？时辰到了。”
正打算先出去，却被一只手臂拦在了腰间。
“你们……先下去。”
珩帝扫了仇公公等人一眼。
殿内的宫人连忙都出去了。
楚墨充满兴味地瞥瞥他：“陛下，这么重要的时刻，还想来呀？”
连祭天仪式都不在意，难道是想把暴君的名头彻底坐实么？
“……孤知道，你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