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月色如水，银灰倾洒人间。
前往芙蕖宫的这一路，不算明亮，但也并无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怀阳休夫。
未尝不是第一枪？
就是不清楚陆妧夕会不会……也生了和离的心？
又联想到数日前孙永忠呈上来的文书，尉迟璟无言勾唇。
既然能主动给孟时淮纳妾，又开始做事寸步不让，那么她一定也看清了什么。
“陛下，”孙永福欲言又止。
尉迟璟回神。
“公主似乎想额……养男宠了。”东厂来报，怀阳公主昨日午后买来了好些个长相不俗的郎君，养在公主府，目前这个消息暂且未传出去。
尉迟璟满不在意：“随她。”
这有什么？
孙永福抿唇垂眸。
陛下与公主同样离经叛道，还真不愧是亲兄妹。
芙蕖宫主殿内灯火通明，天子进去之时，里面还坐着蒋宝嫣。
天子的到来，令一众人猝不及防。
蒋宝嫣也没料想到自己与魏贵人翻看画本子时，天子竟然会来，吓得她赶紧起身行礼。
“见过陛下。”几人异口同声。
尉迟璟淡淡的目光掠过蒋宝嫣与魏贵人，目光停顿了一瞬，随即便泰然自若挪开，自顾自上了炕，斟茶来吃。
“起来吧。”语调散漫，却撩得蒋宝嫣面红耳赤。
天子上下看了几眼面前的两个妃嫔。
服饰与发髻半斤八两，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差距。
最终他瞥见其中一位女子皓腕上的一圈翡翠玉镯，瞧着不俗，不似凡品，不该是个贵人应有的饰品。
尤其魏贵人出身清贫，更不会有这个镯子。
“你回去吧，朕与魏氏说几句话。”尉迟璟对着蒋宝嫣道。
蒋宝嫣心中顿感失落，但又见到天子如此轻声细语，不免羞红了脸，一步三回头才离开主殿。
“你父亲为百姓做了不少事，也率人救了不少百姓。”
“这个月上奏了数封折子，唯独一封是说希望你一切安好。”
“是以朕打算晋一下你的位分，你以为如何？”
自从天子进宫来后魏贵人脸上的笑意从未停止，听到天子所言更是欢喜极了。
既想点头，又矜持着不点头。
“能为陛下分忧是父亲的福气，更何况父亲作为郡守理应如此，陛下无需晋嫔妾的位分。”
话落，尉迟璟难得多看了一眼魏贵人。
细细端详了她清秀的面容几息。
可惜魏贵人垂着眸，不清楚天子行为。
“晋位分而已。等着消息吧。”
说完，天子起身下炕，无意留宿。
魏贵人掩下情绪，轻声行礼：“恭送陛下。”
宫女没忍住凑近魏贵人：“小主，您为何不留陛下下来呢？”
不等她接着问，魏贵人便苦笑着摇摇头。
“陛下想留宿，无需我开口。陛下不想留宿，我开口也只是讨了没趣，还让陛下不喜。”
“父亲牵挂我，陛下晋我位分，已经够了。”
下个月起宫里能多领一些例银，真好。
＊
目睹了全过程的孙永福唇角狠狠一抽，紧紧跟在天子身后。
直至出了芙蕖宫，踏上小径时，孙永福才没能忍下好奇发问道：“陛下，适才那个与魏贵人站在一起的小主是哪位您晓得吗？”
前方的尉迟璟走得不缓不急。
孙永福却抓着拂尘，苦哈哈接着问：“您该不会连魏贵人是哪位都不清楚吧？？”
所以您才在吃茶的时候看了又看这两位小主。
合着您是在分辨哪位是魏贵人？！
“孙永福。”
轻描淡写三个字震得孙永福瞬间闭口，一言不发。
好好好，您是当真没记住魏贵人与蒋答应的脸！
尉迟璟没管孙永福在想什么，他不由得想到了陆妧夕。
孟时淮与清舒的事虽说还没真正曝光，但不少官宦心里都清楚。
至于陆妧夕，她晓得吗？
如若她知晓了，对孟时淮又会是怎样的情感呢？
不知不觉间想要让陆妧夕和离、离开孟府的心思越发强烈。
从起初的随意、不在乎到现在这个想法愈发奔腾翻腾。
尉迟璟神色不变，一路走回了大明宫。
大明宫灯火通明，里边伺候的宫人也不少，空荡荡的主殿清凉透风，不时从窗外刮来一阵清风，却无端令人感到一丝凄清。
明明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换上寝衣，翻看闲书。
天子没什么睡意。
奈何也看不进书，心神不宁。
几乎是不受控制般的，他偏头望向了摆在紫檀木架上的一个荷包。
就这么缄默地凝视了一晚。
*
淮南王定居汴京。
恰逢清舒郡主二十岁生辰。
淮南王有心大办一场，不少人猜测王爷这是准备给郡主殿下选夫，毕竟孟府那位尚未定下。
郡主殿下的态度也变得令人捉摸不透。
各个身居高位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