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身体微动,仰起脑袋想要奔向少年,但是临到头了,它又害怕了,蜷缩在角落里,不愿意再露头。
“小艾,意意在哪里?”兔兔着急地问道。
【宝,就在你前方的角落里。】
“那意意为什么不出来见我?”这时候兔兔也反应过来了,意意有可能……是在躲自己。
【它害怕伤害到你,它认为你的病是它带来的。】小艾机械的声音回道。
毕竟这只蚂蚁的羽化路径可是灾厄。
而且羽化路径的第三环是死亡——早在两天前,它就已经碎成肉泥死亡了。
它的状态,不算是“活着”,也不算是“它自己”了——“高维”能力来源于此。
陆飞英听懂了。
他循着小艾的提示在角落里摸到了想逃的意意,将它的脑袋抱在怀里轻轻抚摸,就像爷爷那样温柔地安慰道,“意意呀,生死有命,不是你的错。”
陆飞英小时候就父母双亡,有些嘴碎的村民难免对此有些谣言,什么天煞孤星,命克双亲,血运缠身等等,全都加诸在了一个懵懂圆团子身上。
陆飞英还记得那一天,那是一个冬天,万物凋零,枯枝在寒风中作响,穿着一身破烂棉袄的黑发团子被村长的孙子推倒,还没等他反抗,对方就大声地嘲笑他是“克死父母的扫把星”。
人命的重量,谁都承担不起,更何况是四岁的孩子,更何况,死的,还是他最爱的爸爸妈妈。
那一瞬间门,生命中一切光亮都没有了,黑发团子刹那间门感到天昏地暗,无法呼吸,也无法说话——他失语了。
还是爷爷发现他的不对劲,当场抱住了他,不停地拍他的背,苍老沧桑的脸上都是眼泪,“孩子,生死有命,生死有命啊,不是你的错……”
听着沧桑老人不停的安慰,渐渐地,黑发团子的眼眸逐渐凝聚了晶莹的泪水。
“哇”地一声,小飞英埋在了爷爷的怀里嚎啕大哭。
那一天,黑发团子声音都哭哑了。
最终在爷爷怀里哭昏厥了过去。
第二天,爷爷就带着小飞英去了村长家,强硬地要求村长孙子道歉。
当时爷爷洪亮的声音至今还回响在陆飞英的耳边,“就算有错,也是我的错,是我没有阻止他们离开山旮旯!就算有错,也是外面世界的错,它将我的儿子儿媳带走,却没带回来!就算有千错万错,都不该是一个四岁稚童的错,道歉!不然我就关门放发财了!”
那时候,看着伟岸无比的爷爷,黑发团子就明白了,不是他的错,那又怎么会是爷爷的错呢?
生死皆有命。
一切都是命运的错。
所以啊——
兔兔抱紧了怀里的“小”蚂蚁,安慰它,“意意啊,不是你的错。”
意意挣扎逃离的动作逐渐减弱。
陆飞英的安慰仿佛有一股魔力,让它的不安逐渐褪去,它犹豫地,慢慢地,小心地,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了眼前黑发青年温暖的怀里。
在它仅仅能捕捉到的血腥碎片中,它知道自己有怎样的过去。
作为一个杀手家族,日夜无休的残酷训练,刀尖上舔血的刺杀任务,尔虞我诈的同门相残。
它羽化路径的第一环,是孤寡。
和它同一批卵出生的所有瓦塔拟影蚁,要么没有挺过训练,要么任务失败,要么仇杀而亡。
阴差阳错下,它开启了羽化,成为了最强的一批杀手,但也仅此而已。
最强的瓦塔拟影蚁,还是瓦塔拟影蚁,依旧是废物。
反正最后,只剩下了它一只蚂蚁,既孤单,但又不孤单地活着。
它羽化路径的第二环,是杀戮。
它手上的血腥有多少呢?它不记得了。反正就在意识混乱的如今,它脑海中仅存的片段,都是血腥和尸体,令虫作呕。
第三环……第三环是什么呢?它不记得了。
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它周围的虫,就没一个活下来了。
它因此感到害怕,它唯一的珍宝,他最爱的青年,会不会也因为它,而迈入死亡。
它恐惧,所以它逃离。
但是青年并不如它的愿,清亮而又温柔、仿佛是天籁之音的安慰不停地在它耳边回响。
“意意啊,不要害怕,不要惶恐,也不要伤心。”
“死生有命,灾厄的降临,是从来不会跟任何人商量的。”
真的吗……
不是因为它的羽化路径是灾厄,所以它的周围只有死亡吗?
“它不会因为你而来,也不会因为你而不来,如果你遇上了,仅仅是因为你的人生恰好经过了而已。”
真的吗……
灾厄和它无关,就算它留在青年的身边,青年也不会有事吗?
“意意,管它是什么厄运,都不是你的错,所以,不要再逃开我了好吗?”
……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