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侬智高站在战局外,目光森然冷冽。 “广陵郡王,你真的要血溅当场才肯放手吗?” 傅九衢冷冷扭头,一抹鲜血自他指尖的剑身蜿蜒而下,连同双眼似乎都燃烧了起来。 “血溅当场,我也不会放手。” 侬智高抿住青白的嘴唇。 “那我成全你。” 说罢他淡漠地掉转马头,缓缓地闭上双眼,声音清冷地下令。 “若有反抗,乱刀砍死!” “得令!”侬兵举起武器,山呼呐喊。 “大王有令,宋人若有反抗,乱刀砍死!” “乱刀砍死!!” “慢着!”辛夷看一眼傅九衢身上的伤,突然开口大喊,“侬首领如果当真要成全,可否先回答我三个问题?” 侬智高慢慢地回头。 辛夷身上那一件雪白的裘氅溅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看上去狼狈不堪,但她的双眼依旧晶亮、平静,就像不知道他方才的诛杀令意味着什么一般。 侬智高冷笑。 “死在眼前,你还有闲心问我的问题?” 辛夷道:“死我不怕,但我不想死不瞑目,请侬首领成全!” 侬智高低低一笑,“那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辛夷:“你说。” 侬智高双目寒冷,平静地问:“你今日离开楠台前,我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辛夷一怔,抿唇不答。 侬智高当时说的是“不要贪玩,天黑前回来。” 辛夷思忖片刻,幽幽一叹,“侬首领儿女双全,娇妻美姬无数,实在犯不着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侬智高看她这样的表情,知道她当时听见了,只是不想回答而已,不由一笑。 “相处数月,我可有勉强你半分?” “不曾。”辛夷实话实说。 侬智高嘴唇冷抿,“那你这么不乖,我捉你回去痛打一顿,对是不对?” “……” 辛夷沉默看他,平静地对视片刻,“换我问了吧?” 侬智高漫不经心地将大刀换了一个方向,牵着马绳往前几步。 “你可以问,答不答在我。” “好。”辛夷突然道:“是不是我跟你回去,你就会放了他?” 侬智高目光怔忡,迟疑了片刻,“会。” “不,你不会。”辛夷冷声道:“你处心积虑要与宋廷交好,按说是不会轻易与大宋撕破脸的,广陵郡王的身份你很清楚,当真杀了他,你归附大宋的希望,就算是彻底破灭了。但你一再对他痛下杀手,我不理解,这是为何?” 侬智高轻笑,“男人杀情敌,抢女人,不是天经地义?” “你不是不顾大局的人,你对我更没有爱得那么刻骨。”辛夷沉声反驳,凝视着他的脸,却不再追问,而是话锋一转。 “第二,大理世子的死,与你有没有关系?” 侬智高冷眼看她,沉默一下笑道:“笼络南方诸司小国,共抗大宋,是我所愿。大理世子一死,大理势必与宋结怨,对我有利。” 他毫不避讳地承认这件事,让辛夷略微诧异。 但脑子里的某些细节也因此变得更为明朗。 “段世子身边侍卫众多,驿馆里还有禁军把守,要杀她且不被人发现,可不那么容易……” 侬智高:“所以她死于蜜陀僧。” 辛夷:“除非你有内线……” 两个人几乎同时出口,说罢都望着对方。 辛夷笃定般冷笑,接着又是一句,“众所周知,段世子死前迷恋张巡,而张巡当年正是失踪在昆仑关,你的地盘…………侬首领分明认识张巡,提起他来,却避而不谈……” 侬智高道:“你想说什么?” 辛夷一字一顿,“张巡是不是你的人?是你策反了他……还是有他的把柄在手上?” “笑话!”侬智高沉下脸色,不冷不热地戏谑:“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张巡好歹是你的前夫,你有了广陵郡王便要治他于死地,狠心地给他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辛夷勾起唇角,不答反问:“最后一个问题,我脖子上的金娃娃,你拿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要拿它?” 侬智高哈哈大笑:“因为穷。” 再穷的国王也不会穷到稀罕一小块金子。 在这些日子里,辛夷为了拿回那个金娃娃,对侬智高说尽了好话,同他斗智斗勇,但始终没有将娃娃要回来。 侬智高可以给她珠宝布匹,从不论价值高低,就是不肯归还金娃娃。 她那时便有疑心,那不是一个寻常的饰品。 今日再联想整件事情的种种,她越发觉得此时不单纯…… “是不是与张巡有关?是不是张巡想要傅九衢的性命?” 侬智高尚未开口,突然,嗖的一声。 一支冷箭从密林射丨出,冲傅九衢头部而来。 “九哥小心!”辛夷破声尖叫。 傅九衢反应敏捷,转头避开,一剑劈开箭矢。 那箭断成两截,偏离了方向,箭尖直直地没入树干,看得辛夷汗湿额头,脸色苍白一片,嘴唇登时褪去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