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钟海早已带那二人退了出去。
“你……”你是她么?想问,又怕知道答案。
他稳住心神,看楼下车马人流:“我会尽力阻止事态更加严重。唐娘子觉得寿妃还有倒戈的可能?”
“正是,我想国师亦并非她的执念,不过是寄托罢了,若有其他更合适的选择,她未必不会松口。”
“什么是更合适的选择?”
池荇郑重行礼:“未来天子一诺,便是更合适的选择。若是她能相信殿下,且殿下承诺日后送她去西原戍边,我想她应当知道如何选。”
温暨望沉吟片刻,扶起她:“好,今夜亥时,本宫会随周婴秘密回宫见她,唐娘子可愿同行?”
“我今夜会先去劝说寿妃娘娘,殿下与周大人自行前往即可。不过殿下,周大人是否可信?之前许家的案子,他恐怕是领了国师的命才那般潦草结案。”池荇提醒。
温暨望毫无保留:“周婴与其父刑部尚书周显,都是唐娘子可以相信的。”
这些年,温暨望虽然在晟昭帝的防备与国师暗地里的打压下艰难藏拙,但仍有忠臣锦衣夜行,愿护他扫清乱世,只可惜他意识到国师真正的目的时已太晚,现下为他做事的人难成气候。
池荇知道他本就不曾拥有什么,这样告诉她自己在朝中的势力,便是将自己的背后交给了她。而他明明已经察觉自己绝非一个普通伶人,却始终没有问她到底是谁,难道是猜到了?
无论如何,在一片昏天黑地的世界里,他保持了那个干净的自己,并在此刻,成为了她的助力。
池荇看着他挺拔又有些落寞的背景,从后面轻轻环住了他。
虽知晓自己应当与他保持距离,可还是没有忍住。
罢了。池荇心想。反正活下来的可能也不算大,就先随性而为吧。温暨望终于肯承认他最敬重之人时刻都在盘算取他性命,心中定然非常复杂,哪怕是出于朋友间的情谊,安慰安慰也好。
宫中依旧波诡云谲,街市依旧热闹喧嚣,两个身体隔着衣料轻轻碰触后,感受到了彼此的愿景和坚定。池荇闻着月亮的味道,轻感叹:“我以为你不愿醒来。”
温暨望心跳失了节拍,他心中那不再隐秘的期望又升起来——如果,如果最后都解决了,他是不是就有资格留她在身边。
可他不能开口。
如果她真的是池荇,那便是他的父皇间接害死了她的家人,点破一切,就可能失去一切。
他喉结滚动:“是你唤醒了我。可是我……一点用都没有。”他心中惭愧:“我本以为可以等到日后有权那一日再清除弊端,是我错了。”
池荇的额头轻触在他紧绷的背上,感受这片刻的祥和:“提前斗法,不是更痛快吗。殿下一直坐在那个位置上,才受限于人,听不到也看不到。国师定是早已准备好此时发难,他手中还捏着大凶之兆的星象荧惑守心并未公之于众,定是还有所策划。”
她顿了顿,道:“我们去见见这个望香楼楼主罢。我带了殿下吐出血中孵出的虫子和丹药粉末。”
国师的势力已渗透到朝堂的每个角落,她不可能孤军奋战,只有不断将人和证据,甚至是军权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真正有力一搏。
她松开始终腰背紧绷的青年:“还请殿下带路。”
温暨望回过身,脸上微微透着红晕,眼神却已与半月前初见时完全不同。多了些从容与果决,一旦抓住机会,他便会像池荇一样,在这贫瘠危险的土地上快速扎根,成长。
“是你将仙丹调换了?“
池荇点头。
“太后娘娘中毒后的症状也是你所为?
“是的。”
温暨望嘴角带了一抹笑。原来她那日翻入东宫,是为了这件事。
他拉开厢房的门,对钟海道:“你再去跟掌柜讲一遍,有人要见楼主。”钟海不动声色的偷瞄了一眼池荇,殿下跟唐娘子独处这样久,难道是在借钱?
……
望香楼开阳不过是双槐街上一间略显高调的酒楼,在寻常百姓心中,是个宴请往来的好地方。
但鲜有人知望香楼真正赚钱的地方,实际在地下。
池荇二人跟着一个用鼻孔看人的伙计,一路顺着旋转的石阶向下,行至一扇雕花木门前,他回转身又抬起下巴仰着鼻孔,表情不耐:“进去吧。今儿个楼主心情好,才能让你见着两回。”
池荇心中的疑惑有了答案,看到自己当作天上月的郎君被小二轻视,她傲娇地一声轻哼,斜了伙计一眼才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