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圣川没冒泡,大概是还没醒。
关澈对一场比赛需要多少体力没什么概念,只是看到每个选手下场时都是汗如雨下,但说话走路的力气总是有,有的还有力气嚎啕大哭,没人像高圣川一样,越休息越虚脱。
也可能是他太在意,关澈这么猜着,毕竟世锦赛关乎的是国家荣誉,也是纪录片的最后一笔。
而且……
虽然没有问过,但她知道,他要退役了,这将是他职业生涯的最后一场比赛。
世锦赛之后,高圣川这个名字,就跟赛场再无关联了。
她觉得担心,在房间里绕了一圈,却又想不出还能做什么——毕竟他连药也没办法吃,生病了也只能硬扛。
她想了想,给高圣川的对话框发了句话:醒了吗?好点没有?
没有回音。
看来是真的累狠了。
她关了屏幕,简单洗漱后就钻进被窝,脑海中编排着今天的短节目素材,不一会儿就随着伴乐陷入了梦乡。
等她再醒来,天已经亮了,手机锁屏上出现两条微信通知,都来自半夜三点半:
高圣川:醒了,好多了。
高圣川:[语音]
她点开微信,按下语音条。
高圣川带着鼻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刚刚醒来时的怠懒中透着毫无防备的懵懂:“姐姐,晚安,明天见。”
她听了两遍,把这条消息加入了收藏。
男单自由滑当天,双人滑的短节目和自由滑均已结束,女选手在短节目时大腿外侧被冰刀划伤,当场血流如注,硬忍着疼痛完成了比赛,但在之后的自由滑中状态大受影响,排名落到十名开外。
短节目第一组出场的李晏舟,虽然发挥出色,但无奈基础难度被一众顶尖选手无情碾压,最终无缘自由滑。
冰舞选手在实力上来说并不占优势,最后拿到第六名,算是个不错的名次,但依然离奖台很远。
至此,有希望冲击领奖台、拿下奖牌的,只剩下高圣川一个人。
关澈按照约定时间下楼,却只看到李晏舟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大堂踱来踱去。
她诧异道:“他们人呢?”
“川哥今天有点低烧……”李晏舟脸上写着“焦虑”两个大字:“他们先去会场了,让我在这接你。”
“可是他昨天跟我说他好多了,”关澈蹙起眉:“为什么低烧?”
李晏舟有心安慰她,背起包对她道:“挺正常的,运动员都带着病上过场。”顿了顿,好像也在说给自己:“我们要相信他。”
世锦赛会场。
六分钟选手练习时间,高圣川试了两个跳跃,感觉身体比昨天短节目时轻很多,动作干净舒展,看得场边的沈炼和霍世平心稍稍从空中落下来。
沈炼:“这场结束之后,他是不是就……”
霍世平没等他说完,匆忙地“嗯”了一声,像是怕听到剩下的话似的。
说话间,练习时间结束,高圣川滑到出口,笑着问:“两位说我什么坏话呢?”
沈炼笑一声:“商量庆功宴在哪开。”
霍世平掏出电子温度计,“滴”的一声:“怎么还烧着?”
“烧呗,”高圣川满不在乎道:“也不是没在场上发过烧。”他视线越过二人,逡巡了半天:“关老师呢?”
“给我好好比赛!”霍世平拍了他一巴掌:“要上场了还在看姑娘!”
高圣川嗷一声捂住被他拍疼的手臂:“那能一样吗,那是关老师,我唯一一个世界冠军,她可得好好看着。”
比赛已经开始,能不能站上领奖台在此一搏。要靠着自由滑逆风翻盘选手的自不必说,即使短节目排名不理想,已经与奖牌无缘,世锦赛的名次依然决定着选手祖国冬奥会的名额,所以最后一场,无人懈怠,每个人都豁出性命,拼上全力。
随着次序倒数第二的选手随着音乐尾声摆出结束动作,高圣川起身,来到冰场前。
沈炼和霍世平不知道在耳边说着什么,他一概听不见,只习惯性一抬眼,就见关澈已经在不远处架好了机器,感受到他的视线,她也抬头望向他,眼底翻涌着千万种情绪,最后却一个字都没有说。
高圣川什么都明白。
他空握右拳,轻轻碰了两下自己的心脏。
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