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奋剂？
眼前是组委会负责人一张一合的薄唇，他锐利得锋芒过盛的眼睛紧盯着自己，四周空气冰冷得刺骨，好像静极了，只有一个遥远的、像隔着水一般的声音。
霍世平已经被带到别处分开调查，现场只有他一个人，几乎被组委会工作人员围起来。
运动员无正当理由持有含兴奋剂的药品，与药检阳性一样，属于兴奋剂违规。
“我没有。”高圣川斩钉截铁：“我没有过服用、携带、购买过任何违禁药物，我参加过飞行药检，过去20次药检无一缺席，全是阴性，我不接受有关这方面的任何指控！”
没有人听他说话，工作人员来来往往传着文件，低声商量着什么，甚至没人在意他的抗议。
他高声重复：“我请求对质。”
“请先冷静一下。”一位稍有年纪的女士温和道：“其他国家的某位选手，被证实持有兴奋剂，他坚称那药物不是他的，有人碰过他的背包。他提供了一份八人名单，你的名字在上面。”
是那个索耶的孩子。
他到底是在蓄意谋害，还是心虚想要拉别人下水，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确把连同高圣川在内的八个人都成功卷了进来。
高圣川一只手在背后紧紧握成拳，面对已经对他有罪推定的工作人员毫无惧色：“该承担举证责任的是组委会！在你们提供清晰有利的证据、并让我联系律师之前，我拒绝回应任何不利于我的推断！”
那女士终于不温和了，整张脸垮下来，语气机械冰冷：“请提交你的个人物品清单，我们会调取你的入境申报单，方便我们核实。”
高圣川沉默下来，第一次在比赛现场，实打实地如坠冰窟。
入境申报单。
组委会有权调用他的所有信息，身为运动员，在这方面，他没有任何隐私可言，即使律师在场，也无法就这一点提出异议。可他唯一不能公之于众的，就是那张入境申报单。
那上面有他拼尽全力隐瞒的秘密，一旦被拿出来作为证据，就会全部公之于众，再没有隐藏的可能。
到时候，没人会相信是他自己不愿退役，谁都会把事情往更黑暗的方向去想。
为了一枚世锦赛金牌，罔顾运动员身患脑瘤的事实，硬让他上场，这是对国家多严重的控诉。所以他不可能让国家队替他承担自己身体的风险，他的职业生涯会立刻终结，他不为人知的隐忍、孤注一掷的勇气、苦苦坚持到今天所付出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他再也不会有站上赛场的资格，所有人看他的眼神，将只有怜悯。
包括那个人，包括她。
只要一想到这个，他便觉得一切都变得不可忍受。
如果拒绝提供入境单呢，他将连这次的银牌都失去了。查明真相尚可证明他的清白，让他的运动员生涯起码有一枚银牌作为体面的终点，而不是几乎跟犯罪划等号的“兴奋剂违规”。
高圣川孤身一人站在万丈深渊的边缘，周围是将他团团围住、虎视眈眈的判官，真正猝不及防地，被逼上了绝路。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有人狐疑地开始交头接耳，才嘶哑着声音答：“行，我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