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肿瘤在发威,还是那个叫关澈的小魔鬼。
关澈逃命一样回到家,那种被镜头对准的恐惧依然挥之不去。
母亲死在她十八岁的那个暑假,在他们小小的镇子上掀起了巨大的风浪,从此她再也不敢面对别人的打探和窥视,无法面对众人的注视,再也无法面对镜头。
她得了镜头恐惧症,可她偏偏是个导演。
被黑沉镜头注视、刺探的惶悚感让她喘不过气,心脏在胸腔中奋力地抗击着那种席卷她全身的恐慌,她别无他法,只能抬手按住胸口,任凭阵惊涛骇浪肆虐,等它渐渐缓和、沉寂。
手机振动一声,她手指僵硬着解锁,发现陈舒羽发来一条微信:“片子上线了。”紧接着又发来一条:“安静点,别又跟我掰扯水军的事。”
关澈这才想起,今天是《飞鸟》正式上线的日子。
发生那种事,她本想就当这个项目不是她的,怎么宣传怎么安排,用什么策略,都跟她没关系,可到了这一天,还是忍不住去看。
她动作迟缓地点开平台,正要点进纪录片频道,却意外在首页看到了《飞鸟》的海报。
“……”
这个阵仗,她确实没想到。
纪录片再怎么说也是小众消费品,平台这样挂在首页正中间,让她有了一种行业今非昔比的错觉。
当然也只是一瞬间,因为她很快意识到,这种资源,不是因为片子本身,是因为背后的黎氏集团。
换句话说,如果不换署名,这片子能拿个犄角旮旯的推荐位就已经不错,这种铂金位置,她这辈子都别想。
关澈有点不舒服,关了网站,又打开微博。
收到的消息差点把手机卡死。
是官方账号发了预告片 ,原微博圈了主创,也包括她,被转出去好几千条,结果点开却发现,很多都是三无账号,热门转发里,一水的营销号,泡沫吹得都泛出了五彩油花。
难怪陈舒羽会那么说。
关澈鲜少在宣发上发表意见,唯独一条,她忍不了铺天盖地的水军。她觉得那不但是在侮辱作品,更是在侮辱观众。
她跟陈舒羽不知道在这上面拉扯了多少次,陈舒羽大为头疼,刚刚电话里才丑话说在前头,让她闭嘴。
心里的酸胀毫无预警地炸开,她忽然觉得委屈。
下水军数据是好看了,但层次也未免太低。哪怕是多联系几个业内,让人家中肯评价一下,写写货真价实的影评呢,连按摩枕和电动牙刷都有KOL真情实感的营销,怎么她花了三年一分一秒拍出来的心血,还不如其他产品漫天遍地的软广。
署名已经给你们了,为什么还要这样糟蹋。
可是谁又在意呢,她不过是个执行导演,有什么牢骚,也轮不到她来发。
算了,她想,既然已经决定放弃,又何必这么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