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跟其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讪讪道:“您老消消气,我这不是回来,找您商量对策嘛。”
“商量?找我?”外公冷哼一声,那飞过来的眼神就像是浸了冰水的刀,“我何德何能啊。”
“女公子不是早有谋算吗?”
“我这个老匹夫还入得了女公子的眼?”
……
阴阳怪气!
我忙替他拉开凳子,讨好般地斟上一杯热茶递过去:“外公在我心里无人能及!智勇双全!不输卧龙先生!”
他脸色缓和了些,依旧冷着一张脸:“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蠢办法,全都给我吐出来。”
“婚嫁一事,阿满不愿。一是我现在这样的身份着实牵累,宋礼监大义,我不能无义。二是宋观棋是顶好的人,我不能也不愿意成为他的拖累。”
“这二者有什么区别?”外公不满我的回答,语调就像是在问我抄哪一本书一样平静。
“不一样!”
或许是我的语气过于坚定,外公可算给了我个正眼。
他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你的心不能许给宋家那小子,就能许给那虎豹豺狼?”
我能感觉到一团火烧到我的脸颊上,却仍旧开口说道:“不是。”
“不是什么?”
“他不是虎豹豺狼。”
“当初可是你说的羊入虎口。”
……
杀人诛心!
我沉默半晌,转移话题道:“明日发丧。”
“不等了?”
外公这才收敛了些。
“不会有别人来了。”我努力牵出一抹笑,“我也不算亏。”
燥热的午后,院墙下的的野草长势喜人,绿油油的一片比那颓败的春红要更惹眼些。
说不难过是假的,我到此刻也没缓过神来,我倚着栏杆,想起还卧床不起的兄长,心里更是煎熬。
皇上知道小娘她们的身份吗?若是原先不知,那我此番谋划岂不是弄巧成拙,逼他起疑。若是早就知道,皇上为何也有心为她们留一条生路。
头昏,就像是听到钉子锤进木板的震颤。
我该如何做?就此作罢重新做回提线木偶吗?还是孤注一掷再搏上一搏?
头疼,就像是思绪乱撞,撕扯着找不到出路。
“在等人?”
混杂着薄荷叶的香气,连带着温度也降了一些,竹青色的衣袍,袖口点缀着缠枝莲纹,就这样闯进我的眼帘。
“没有。”
我眉头蹙着,语气自然不好,“你不该来。”
谢昭并不理会我话里的不善,他学着我,和我倚着同一根栏杆,散漫的口吻和往日大相庭径:“闲来无事,就想进来坐坐。”
“我这地方晦气,殿下还是寻别处得好。”
“无妨,我去哪儿都是晦气。”
他随手揪下一根细嫩的花茎,捏在手里把玩,“刘东延回京的路上遇见了山匪,被砍了七刀,听说危在旦夕。”
“和我有什么相干?”我嘴硬道。
他的身体微微往前弯,凑到我眼前,来看我的脸色,脸上带着一丝不好意的笑:“李渊殿前陈情,说采薇是无辜受牵连,希望父皇彻查此事。”
“皇后禁足凤栖宫,关于那封手书,还没有定论。”
“对了,你和我皇兄,你又该作何解释?”
他每问一句,身体就更近一寸,薄荷的香气钻进我的鼻腔,我挪开眼,不去看他。
他这人最喜欢乘胜追击。
我总觉得危险。
从前不知他的心意,觉得他狠戾,连骨子都透着凉,唯恐避之而不及。现在依旧觉得危险,总觉得他捉摸不透,下一秒就会将我拆骨入腹。
“殿下怕是还不清楚。”我捏着指骨,好心提醒他,“皇上已经……”
话还未完,他竟整个人压过来,突如其来,我却早有防备,旁侧偏了几步,让他扑了个空。
他也不恼,一把捞过我的后腰,我无处可躲,就把我控在角落。
“你靠近我不就是为了这些么?”
狭长的眼,极轻微的气音,不可忽略的压迫感,“你与我一道,我一定知无不言。”
我的后背贴着墙壁,左手臂屈着,虚虚搭在栏杆上,慢条斯理地把话说完:“皇上已经知晓,你还敢与我一道?”
“从一开始我就说过。”
他目光灼灼,不理会我的冷淡,“只是你不信。”
还是一如既往地执拗蛮横,我叹了口气,说:“从始至终,我都是在算计你。”
“在皇宫送你的那坛酒是向你示好,御花园的那滴泪是让你心软。算计你的心疼,什么时候能让我搭上你的母妃。”
“就连现在,我也在算计你,算计你吐露更多的消息。”
我眼看着谢昭的笑意凝固在脸上,眼眸中的那抹亮色像是天色渐晚时的太阳渐渐湮灭。他撑在栏杆处的手就好像要把栏杆捏碎,手背上的青筋和横亘的骨节都在昭示他的愤怒。
“母妃说过,漂亮的女人最善说谎。”
好像只有一瞬的愤懑不甘,竟又化作轻佻的口吻,“你就是害怕,害怕到慌不择路